“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陵侯沈鵬飛實乃難得將才,一生為國征戰(zhàn),忠心無二。朕對于英年早逝于沙場之上,痛心疾首。茲聞其獨女沈梨秋賢良淑德、德才兼?zhèn)?、品貌出眾,特賜封為安陵縣主。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欽此。”
聽聞有圣旨到時,安陵侯府上下便立刻慌了神。
幸而早年間,安陵侯沈鵬飛尚在世時,府中倒是接過幾回圣旨。因而,慌歸慌,總算沒將事情辦砸。
擺設香案,侯府內所有的主子下人跪倒了一片,縱然是沒有資格上前聆聽的粗使下人,也在看不見的地方跪了下來。
當傳旨公公啞著嗓子開始念圣旨時,沈家二房心情倒是不壞。
既然是贊美安陵侯沈鵬飛的,那就不是壞事,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有些許賞賜。
可當圣旨提及沈梨秋時,沈家二房的所有人齊刷刷的變了臉。
……賜封縣主?
這怎么可能!
本朝的女子,除卻誥命夫人外,還有另一種品階,依次是公主、郡主、縣主。
前者是靠夫君或兒子的能耐,后面三種卻是靠著出身。
公主指的是陛下的女兒或者姐妹。
郡主則是親王的女兒,卻是要陛下欽封的,本朝也有親王的庶女被封為縣主的舊例。
而縣主,最低也得是郡王的女兒。
沈鵬飛是安陵侯,也就是侯爺。
作為一個侯爺?shù)呐畠?,沈梨秋按說是不可能得到品階的,哪怕是最低一階的縣主,也是本朝乃至前朝都從未有過的。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侯爺?shù)奈恢檬鞘酪u的,縣主卻不是。
這女子的身份無論有多高,卻是無法影響朝堂的。莫說僅僅是縣主了,縱然高貴如公主,也不過是到了年歲便要嫁人的。
且沈梨秋不過是個異姓侯爺之女,對于皇室來說,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而圣旨的意義卻不僅僅與此。
“娘,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會突然給……”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震驚之中時,沈蓉蓉忽的尖叫了起來。
偏此時,傳旨公公尚未離開。
沈二夫人嚇得面色慘白如紙,忙一把捂住了沈蓉蓉的嘴。用力之大,幾乎當場將沈蓉蓉悶死。
“怎的?沈大小姐這是質疑陛下的決議?”
縱然沈二夫人動手極快,可沈蓉蓉那話卻依然清晰的傳了出去。
傳旨公公一臉的笑容,可那笑意卻達不大眼底,且說話的語氣里滿是嘲諷。
“不不,陛下的決議民婦怎敢質疑?老爺!”
慌慌張張的開口,可沈二夫人到底只是個婦道人家,哪里面對過這樣的事情?當下,扭頭看向沈二老爺,卻不想沈二老爺比她嚇得更厲害,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喃喃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見狀,沈蓉蓉縱然平日里再囂張,這會兒也不敢再言語了。
沈家二房所有人匍匐在地,渾身戰(zhàn)栗。
這時,沈梨秋開了口。
“我堂姐年幼不懂事兒,并非有意如此,還請公公恕罪。待會兒,叔父嬸娘自會好好教導她。”
“對對,等下我一定教訓她!”
沈二老爺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忙不迭的接了上去。
不想,傳旨公公聽了這話,卻只是不屑的撇了下嘴:“等下就教訓?左右灑家也無事,不若就在這兒教訓吧。”
這話一出,沈二老爺頓時愣住了。
自然,沈二夫人和沈蓉蓉也明顯沒有想到傳旨公公會這般說。
“怎的?灑家又說錯話了?無妨無妨,當灑家沒說便是了。”
傳旨公公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沈二老爺還能真裝聽不懂嗎?他的性子是懦弱,耳根子是軟,可他的腦子卻沒有問題!
當下,沈二老爺也沒起身,就這么跪著轉了個方向,仰起手來沖著沈蓉蓉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就甩起了巴掌。
啪!啪啪啪啪!
起初,沈二老爺還只想裝個樣子。
輕輕的打了一巴掌,便回頭看了一眼傳旨公公。見后者只是冷笑著不言不語,當下就完全慌了。手起手落,十幾個巴掌之后,沈蓉蓉的臉已經腫成了饅頭。
“喲,嘴角都出血了?沈二老爺可得悠著點兒,仔細手疼。”
許是覺得夠了,傳旨公公終于叫了停。
又讓人將陛下的賞賜都抬了進來,唱了賞賜單子,這才叫起了身。旋即將賞賜單子親手交給了沈梨秋,這才轉身離去。
臨走前,還不忘給了沈二老爺一個鄙夷的眼神。
別以為這傳旨公公就是傻的。
在宮里混的人,哪個兒不是人精?
說難聽點兒,蠢的笨的傻的,怕是連個墳頭都撈不著!
之所以故意針對沈家二房,卻是有人事先跟他打了招呼的。
若擱在旁人家里,傳旨公公還要思量一番。畢竟,萬一得罪之人日后風光了,他就沒好日子過了。可這沈家二房,卻是無須擔心的。
沈家統(tǒng)共就只出了一個戰(zhàn)功赫赫的安陵侯沈鵬飛,其余男丁皆不堪大用。
女眷之中,也就被賜封為安陵縣主的沈梨秋還有價值。除卻縣主的名頭,跟最受圣寵的三皇子定親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籌碼。
而沈二夫人和沈蓉蓉。
前者已然嫁人,夫君兒子沒用,她自然也沒用。
后者更慘,尚未出嫁便鬧得滿城風雨,若是類似于才女或者持家有道的名聲倒無妨,偏生被傳的還是婦德!
即便是再沒腦子的人,也知曉婦德有虧是斷然不可能嫁到好人家的。
沈蓉蓉,這輩子算是沒救了。
至于開罪了沈家二房,會不會惹的沈梨秋不高興,傳旨公公那是想都沒想。
全東都城的人都知曉所謂的“堂姐和堂妹未婚夫不得不說的故事”,沈梨秋只要不是個傻的,便絕不會再幫沈蓉蓉出頭。就連方才,雖明面上為開脫,實際上卻在暗指教訓。
傳旨公公心情很不錯的離開了,而安陵侯府……
“沈梨秋!你說,這到底是怎的了?憑什么你就成了縣主?你說,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何!”
若說以往的沈蓉蓉,頂著一張美麗的臉龐怒吼連連,最多讓人感到她的不滿和怒氣,卻絕不會讓人心生恐懼。
可如今……
兩邊的臉頰腫得如同發(fā)面饅頭一般,嘴角更是流出了鮮紅的血液,偏生她仍感受不到痛覺一般,扯著嗓子大吼大叫。
這情形,著實嚇人得緊。
沈梨秋微微輕嘆著,語氣溫柔又帶著一絲無奈:“這自是因為我爹是安陵侯。”
原本,沈蓉蓉其實并不是質問沈梨秋,更不是非要沈梨秋說出答案來。準確的說,她僅僅是在發(fā)泄不滿,只要沈梨秋耐心的聽著,不還嘴,沈蓉蓉叫囂過一陣后,自會安靜下來。
可偏生,沈梨秋還嘴了。
盡管,這其實都算不上是還嘴,僅僅是平靜的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然聽在沈蓉蓉耳里,卻是莫大的諷刺,以及生生的在她原本就流血不止的心頭狠狠的剜去了一大塊肉。
“沈梨秋!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