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這該死的眼睛紅

我心里又是一暖,從來沒有人當我是朋友,秦天是第一個。

我眼里熱熱的,四周吵吵鬧鬧,但那些聲音卻仿佛突然憑空消失了,我什么都聽不見,滿心滿腦子的都是秦天那一句“我當你是朋友”。

秦天是第一個令我感動的人。

“好,我們是朋友!”我一手搭上他的肩,他比我高了大半頭,因而這個姿勢看起來有些怪異。

這么沉重的氣氛我不大習慣,便在他肩上按了一下,道:“既然我們是朋友,那憑什么我要叫你‘天哥’?”

秦天瞪大了眼睛,仿佛理解不了我的腦子為何能時不時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隨時隨地轉(zhuǎn)換話題,連個招呼都不打。

秦天愣愣地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天哥哥……”

“死開!我頂多叫你一聲‘阿天’!”我撇撇嘴,“天哥”真的很肉麻很肉麻,雖然我心里接受了,但口頭上還是叫不出來。

秦天好脾氣地笑笑,道:“阿天就阿天吧,總比‘小天子’強得多。”

我笑著擂了他一拳,目光剛好掃到四哥,四哥正看著這兒,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越發(fā)明亮,我沖他一笑,心里滿滿的全是幸福感。

面前是生死相交的朋友,身后是全心呵護的兄長,這種福分,生在皇室的人得吃齋念佛幾輩子才能修來!

敬了酒,又敘了會子話,我端著酒杯走向楚默然。

這位默王爺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疏離的微笑,眼里一片平和,雖身處于熱鬧之中,心神卻是抽離的,我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這個人不論處在何種環(huán)境下,不論身邊有多少人,他都是一個人的。

見我過去,楚默然淡笑著站了起來,沒等我開口,便舉杯說道:“今日有勞太子殿下久候,又勞煩太子殿下一路相伴,默然真是過意不去,謹以此薄酒聊表謝意。”

他仰頭飲了,亮了亮杯底,我見他如此,也笑著喝下杯中酒,“默王客氣了,來者是客,云旭只是略盡地主之誼,豈敢當閣下厚意。”

我回敬了一杯,而后,楚默然便靜靜地坐著,安靜得恍如一座玉雕。

我看向燕驚鴻,他仍舊冷著一張臉,仿佛別人欠了他十萬兩銀子不還似的。我不想理他,可誰讓人家是客人,又是我的表哥,更何況這尊神這會兒還堂而皇之地住進了我的長安宮。

我硬著頭皮向他走去,舉杯示意,整理出一個得體的微笑,道:“表哥一路風塵勞頓,千里而來,旭兒代父皇謝過表哥心意了。一杯薄酒,但望能為表哥洗得二分風塵。請!”

我刻意緩了一緩,留足了時間給他客套。可我沒料到,人家壓根兒沒有同我客套的意思,微一頷首,舉杯一頓,一揚脖子,便喝光了,連一個字都沒對我說。

我這一通氣啊,大爺?shù)模侍珜O了不起啊,爺還是皇太子呢!

我暗罵一聲,臉上仍是滴水不漏的微笑,很淡定地喝了酒,更加淡定地說道:“表哥今日可要盡興才好,旭兒失陪了。”

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悶悶地坐下,心里堵著一口氣,頗不是個滋味。

蘭舟為我添了一杯酒,聲音極輕極淡,卻是安慰我的:“酒好喝,就多喝兩口。”

酒好喝,就多喝兩口,人好處,就多相處幾日。

我看向蘭舟,正與他對了眼,他似乎有些尷尬,目光剛同我接觸便抽離了,云淡風輕地放下酒壺,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我有些納悶,蘭舟那么不待見我,這種情況下他即便不看我笑話,也不該來安慰我啊!

當然了,能夠得到蘭舟的安慰,多少也撫平了一些傍晚時我受的心靈創(chuàng)傷。

接下來就無聊了,相互敬酒,相互客套,沒完沒了的歌舞表演。

突然,我聽到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

“驚鴻久聞云國乃禮儀之邦,素以禮樂治天下,皇室弟子更是個個精通音律,尤其太子表弟,更是彈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可有幸聽表弟雅奏一曲?”

順著聲音望去,燕驚鴻長身玉立,拱手施禮。即便他微微彎著腰,我還是感覺到了莫大的壓迫感。

父皇臉色一僵,向我看了過來。

我對天發(fā)誓,我只會一樣樂器:吹樹葉。

我能用一片樹葉吹出岫云城七十三首民謠,卻不懂任何管弦樂器。

在自己人面前丟臉也就罷了,這兒畢竟還有三國皇族,并且據(jù)說是命定了滅于我手的三國,我哪能在他們面前丟臉呢?即便我可以不要面子,我大云國也不能不要國威??!

這個該死的眼睛紅!這是一個客人應(yīng)該做的事情嗎?居然如此欺負主人!

我起身,朗聲笑道:“表哥既有此雅興,小弟不才,只得獻丑了,還請表哥不吝賜教。”

很快,近侍取了琴來,在大殿中央架起了琴桌。

我緩步走過去,看似從容淡定,實則步步揪心。天知道我這會兒有多想再鬧一次刺客,神吶,給我一刀吧!

刺客是沒有的,我還是要去彈琴的。

我哪里會彈什么琴呢?我臉上雖然還掛著從容淡定的笑,可我的小心肝脾肺腎早就擰巴成一團麻花了。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秦天一臉期待,楚默然照舊淡然,四哥滿面憂憤,蘭舟微擰了眉,滿座朝臣無一不是憂思滿腹。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父皇母后鐵定忐忑不安,而什么淑貴妃儀妃之流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我那幾個好哥哥更是已經(jīng)在心底叫起好來了。

我抬起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的手跟我的臉很般配,一般的細致秀美,嬌嫩無暇。

我深吸了一口氣,暗里咬了咬牙,雙手撫上了琴弦。

彈琴之前,得先調(diào)弦,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于是,我裝模作樣撥弄了幾下琴弦,隨即,右手四指在琴弦上施力一抹,“啊”的輕叫了一聲。

這一下,我可是下了血本了,一指受傷,對于男子漢大丈夫來說算不得什么,不能掃了賓客興致,四指皆傷,那燕驚鴻可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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