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四哥別不理人家

眼下的事情是先過了這一關,燕驚鴻還等著呢!

我環(huán)顧四周,燕驚鴻的神色明顯帶了些不屑,蘭舟微垂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臉色與眸光,秦天的眉還蹙著,眼光一直落在我的右手上,還在擔心我的傷勢。

倒是楚默然,仿佛來了興致,單手支著腦袋,側著頭看著我,臉上照舊一派沉靜,剛才的一出鬧劇竟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他。

我著意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眼里的疏離淡了,溫和的眸光中隱含了一絲期待。

皇室里的人都是鬼精鬼精的,楚默然坐得離琴桌最近,他興許留意到了什么細節(jié),猜到了我不會彈琴,故意借傷避災。

我與四哥對視一眼,今日是三國來賀,不可奏哀傷之曲,便選了《清平調》。

四哥落座,調弦試音,隨后,遞給我一個眼神。我淺笑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琴聲琤琮而起,如泉水拍擊著卵石,又如風動鈴鐺,我和著節(jié)拍,曼聲而歌。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桿。

歌罷,曲歇,滿堂寂然。

我原是女子,后服用秘藥,改變了聲線,但聲音終不似尋常男子那般低沉渾厚,而是于清中帶冽,脆中含柔,剛柔并濟,別具風致。

我傲然一笑,拉著四哥大步回了座位。

這時,殿前才爆發(fā)出喝彩聲來,就連那些朝臣,都沒人知道我的歌聲竟如此動聽。

楚默然鼓起了掌,淡笑道:“四皇子一曲清音悠揚婉轉,堪稱圣手,太子殿下的歌聲更是人間罕見,只怕連天上的仙人聽了都要著迷了,默然竟從未聽過如此動人的歌聲!”

我打量他的神色,只見他眉目間一片沉醉,絲毫不似作假,便起身笑道:“默王過獎了,能得默王厚贊,本宮這一傷真真是值了。”

四哥悄聲道:“旭兒,你的手怎么樣?要不先回吧。”

我搖搖頭,我是太子,這個時候決不能中途退場,即便我只是坐在這里不說話不動作,當個木雕菩薩,只要我在,云國便不會教人看輕了去。

云國太子是草包,只怕四國上下已是無人不知了,因此燕驚鴻才會刻意難為我,有意讓我在眾人面前丟臉,我就是要坐在這兒,好讓他們看看,我云旭到底能不能維護得了皇家尊貴!

我受了傷,自是不能再飲酒,秦天自然是不會難為我的,楚默然倒是走了來,以茶代酒敬了我一杯,還邀了我切磋曲藝。

燕驚鴻沒有整得了我,估計正郁悶著,也沒了興致,此后,一直都是太太平平的,直到宴罷,各回各家,都沒出什么岔子。

四哥送我回長安宮,一路上,他都沉著臉不說話。

我打發(fā)了宮人先行,只有蘭舟在我們身后跟著,沒有人說話,氣氛沉悶壓抑。

我最喜歡四哥的溫柔寵溺,暖暖的,有一種將我整個兒浸在溫水中的舒適感,可眼下,他在生氣。

我單手揪住四哥的衣袖,晃著撒嬌,“四哥,你跟我說說話嘛!”

四哥仍是不作聲。

我改為拽住他的手,晃了又晃,膩聲喚道:“四哥,你別不理人家嘛!”

四哥冷哼了一聲。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四哥這么涼薄的人,得有多好的耐性,才能禁得住我的死纏爛打,并且給予我略有些孩子氣的回應?

我繞到四哥面前,抱住他的腰身,仰臉看著他,疏星淡月下,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瞧見他那雙燦若寒星的眸子熠熠生輝。

我撇著嘴,眼珠子轉了轉,眼底便浮起一絲霧氣,委委屈屈叫道:“四哥不理旭兒了!四哥不疼旭兒了!四哥討厭旭兒了!”

四哥這次干脆別過頭,側臉對著我,發(fā)梢垂落,搔在我臉上,癢癢的有些刺撓。

我張口咬住他的發(fā)梢,扯了扯,叫道:“你再不理我,我可就哭給你看了!”

四哥仍是不為所動,根本沒有搭理我的打算,他邁步欲前,卻被我擋著,似乎是累積了半晚上的怒氣一下子爆發(fā)了,忽的單手將我攔腰扛起,夾在腋下,快步向長安宮走去。

我猛然間感到身子一輕,天旋地轉,待身子穩(wěn)定下來時,腰部已經(jīng)被他提著,頭腳下垂,隨著他的步履身子一顫一顫地晃動。

好難受,頭朝下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全身的血液倒涌,眼前一陣一陣地發(fā)花,加上四哥大步地顛簸,我覺著我的腦袋要炸了。

蘭舟是負責保護我的安全的,這種兄弟之間的小矛盾他是不插手的。

我很委屈,事實上,最委屈的人就是我了。

我不想當太子,我不想要這江山,可父皇非但執(zhí)意要我當太子,更是將一統(tǒng)四國的重任壓在了我肩上。

四哥怨我無才無德,坐不了江山,可如今,我為保大云皇室尊嚴受傷,他卻越發(fā)怨我。

心里的委屈與身上的難受兩相融合,彼此相激,更上一層樓,眼淚剎那間奔涌而出,我左手被四哥夾在腋下,右手裹著層層白紗,連擦都沒法擦。

淚水越過眼瞼的阻擋,倒著流經(jīng)額頭,滲進發(fā)際,束發(fā)金冠跌落,我的發(fā)絲盡數(shù)散開,被夜風吹得直往臉上拂,沾到淚水,便覆在臉上,刺癢難耐。

我嗚咽出聲,四哥卻沒有絲毫憐惜,仍提著我大步走著,步履絲毫沒有放緩。

到了長安宮,四哥提著我徑直進了寢殿,一把將我扔在床上。

高床軟枕自是跌不痛的,可我心里委屈得緊,便覺著身子也隱隱作痛,一直隱忍著的嗚咽再也壓抑不住,終是哭出了聲。

我一把扯過錦被,將自己蒙頭蓋住,咬著被子哭。

我感覺到身側一沉,四哥在榻邊坐了下來,他扯了扯錦被,我死命拽著,起先是他生我的氣,可現(xiàn)在,我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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