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最不會缺少的就是蹊蹺的事情。
琪妃懷了四個多月的孩子竟也掉了,還是在她自己的寢殿里悄無生息的沒了?;噬细瞧铺旎木箾]去殿里探望,只是命蘇公公轉(zhuǎn)達,著太醫(yī)用心調(diào)理琪妃的身子。平日里潑辣性子的琪妃倒是頭一次沒怎么哭也不怎么鬧,惹得眾人以為這琪妃是失了孩子傷了心神。沒想到不過是幾個時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將當(dāng)朝太尉李平打入了大牢里。
但凡朝野上下或者后宮里諸事不順的時候,玖歌都會被叫去麟德殿,陪著皇上看奏折,用膳?;噬舷矚g她的賢靜與簡單,從不多問,從不參與,做足了一個女兒甚至一個公主應(yīng)該做的本份。玖歌明明從言語中聽得出皇上對琪妃還有那個未出世孩子的惋惜,卻依舊從皇上的身上見識到了什么是帝王的冷靜,或者說是決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皇上若不在此刻即使處理當(dāng)朝太尉李平,他怕太子就會越走越偏了,究竟這江山大業(yè)能否依靠太子,皇上如今是越發(fā)的遲疑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活在皇宮里的人,個個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標。比如太子,他要的就是那把龍椅,可是那龍椅的誘惑太大,即便他現(xiàn)在是皇帝欽點的繼承者,但不到最后誰也說不準這世間的事情會發(fā)生什么變數(shù)。更不要說他這個沒有母家依靠的太子。
眼下的形勢,太子不得不去依附皇后娘娘。他幾番來鳳凰殿,皇后都只與他閑聊家常,并無有什么特別之意。
“太子殿下,最近鳳凰殿那里并無什么動靜,眾位皇子除了日常問安,并未有什么異動。”太子貼身護衛(wèi)慕羽來報。
“鳳凰殿那里暫且緩緩,現(xiàn)在你要給我看住一個人,莫讓她說些什么不得體的話入了皇上的耳朵。”太子眼下?lián)牡娜吮闶蔷粮琛?/p>
三天前,玖歌從如玉坊回宮,天色見晚走過御花園時,她隱隱覺得假山后面有個人影。待她走近一看,卻意外撞見太子殿下和皇上的嬪妃兩人摟抱在一起低聲淺笑,玖歌瞅著這兩人毫不避嫌的狀態(tài),怕是已有一段時日了。
玖歌故意輕咳,挽著崔萍的胳膊說些指桑罵槐的話,其實她的本意是提醒太子莫將事情做得過了,可這在太子眼里卻成了她故意挑釁。太子怕,但也恨,他恨這個平白無故的皇妹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寵愛,父皇護她,一向待人泠漠的皇后也疼她,甚至視她為眼中釘?shù)奶笠驳K于大局暫且放過了她。
皇上連續(xù)幾日都召見朝中老臣密談,甚至連心腹蘇公公都被支到了外面候著。沒人知道他們在談及什么,但每個人都聞到了似乎要變天的味道。
女為悅己者容,最美不過眼前人就是意中人。
崔萍等一眾宮人起先還擔(dān)心從南山歸來后,玖歌就一直常避在憶云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今倒是玖歌自己常常吩咐秋棠拿些鮮艷的飾品戴在頭上,沒事便又坐到御花園里賞花去了。倒是六皇子黎誠時不時來鬧一鬧自己的妹子,說什么還沒出嫁眼睛就已經(jīng)長到對方的身上去了。玖歌聽罷也只是癡癡笑一笑,并不生氣,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皇兄說得亦是事實,更何況眼睛長到對方的身上的人又不只是她一個人。
眼看御花園里的花終要謝了,玖歌站在橋面上感慨花凋香渺謝紅妝,獨留殘葉對秋光。
“皇妹好雅興,這秋風(fēng)瑟瑟也出來賞花。”五皇子文鵬笑著走近。
玖歌多少有些納悶,論親疏遠近她和五皇子文鵬并無有過什么交集,更何況他早就是二皇子修潔陣營里的人,與她而言這句問候似乎別有用意。
“皇兄怕是有事找我?”玖歌從他來回警惕的眼神中更加確定了此意。
“都說皇妹你聰慧過人,果然不假。最近父皇可有與你談及太子?”五皇子文鵬倒也痛快,絲毫不顧及開門見山。
“太子?太子出了什么事嗎?”玖歌故意裝糊涂,皇宮上下無人不知當(dāng)朝太尉李平入獄如同斷了太子的一只胳膊,精明的皇帝又怎會不知這背后的事情也多是由太子授意的。
“如今你想躲怕是沒機會了,今天是我問,他日必有他人還會問你這個問題,你最好早日有個選擇,這未來的日子也好有個盼頭。”五皇子文鵬索性挑明了話題,逼著玖歌在太子和二皇子里做出選擇。
玖歌笑而不語,正打算將糊涂裝到底,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我當(dāng)皇兄到哪里去了呢,方才嫂子碰到我還問起了呢。”六皇子黎誠語氣雖淡,但里面卻含著強硬的味道。
五皇子文鵬知趣走開,玖歌這才感到稍微的安心。
“話說你怎么就從來都不向我問及父皇對于太子的態(tài)度?”玖歌轉(zhuǎn)身望著六皇子黎誠,同是皇子別人早就坐不住四處打聽了,就屬他最木訥。
六皇子黎誠撇了玖歌一眼,頭一次冷聲言:“你最好對誰都不要說!一個女兒家別參與到這種事情上來,對你沒什么好處。”
玖歌自然是知道這個皇兄對自己的照顧,他說得沒錯,可那五皇子文鵬說得也沒錯。很多事情不是她想躲開就能躲開的,如今倒是能裝裝糊涂應(yīng)付一下,一旦未來太子和二皇子之間戰(zhàn)火升級,這皇宮里的人想要置身事外怕是難上加難了。
“他身上的傷口恢復(fù)的如何了?”
“你有沒有提醒他不可用力過猛再觸及傷口。”
“照顧他起居的人派過去了嗎?”
玖歌還是覺得先想想眼下的事情,比如喬蘭宇。可六皇子已經(jīng)被這種重復(fù)的問題折磨了好幾天了,這一次他索性冷面拂袖而去。
“傷口早就沒什么大礙了,除了平日里練練功夫也甚少走動,黎誠派來的人早就已經(jīng)入府了。”喬蘭宇白日里聽聞六皇子的牢騷,晚上直接潛入了玖歌的閨房,自曝近況。
“還未入深夜,外面的侍衛(wèi)也都未撤走,你到底是怎么混進來的?”玖歌雖知喬蘭宇功夫不差,但絲毫未料到已經(jīng)達到如此登峰造極的程度了。
喬蘭宇聳聳肩,笑道:“喬狼的稱號可不是白得的。”
“還真是委屈你以前當(dāng)只貓了。”玖歌輕聲笑道。
當(dāng)玖歌將近來發(fā)生的一連串事情告訴喬蘭宇后,他臉上之前的輕松笑意早就不見了蹤影,有一抹說不清的情感悄然已經(jīng)爬上了他的臉頰。眾人都知太子與二皇子修潔之間是水火不容,兩人的幫派也早就在朝廷內(nèi)外斗個不停,如今五皇子文鵬看似貿(mào)然來探玖歌的口風(fēng),喬蘭宇擔(dān)心的是他們早就已經(jīng)在背后開始操作了。
“如今你也必須當(dāng)一只貓!看到的任何事就當(dāng)做是沒看到,聽到的也當(dāng)沒聽到。”喬蘭宇一一交代著,他不許玖歌沒事再去御花園里閑逛,不許她再多管閑事好心提醒太子,他要玖歌記住但凡皇上問起她有關(guān)太子的事情,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因為越是到關(guān)鍵的時刻,一句話便可生亦可死。
“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你想把我憋死在憶云殿里?。?rdquo;玖歌撅著嘴巴抗議道,憑什么他恢復(fù)了當(dāng)狼,而她就只能當(dāng)一只小花貓!
“因為狼就是狼,貓就是貓。”喬蘭宇笑著說,奇怪他只要和玖歌在一起,總是想要逗逗對方,尤其是看到她一臉無奈的樣子,說不上為什么他的心情總會異常雀躍。
正說著,兩個人都聽到了殿外厚重的腳步聲,喬蘭宇正要起身離開,撇了一眼見是六皇子黎誠,這才放下心來又坐了回去。
“你怎么進來都沒個聲音的,門口候著的小成子呢?”玖歌一臉詫異。
“是我讓他們莫出聲的,我倒是想偷聽一下你們兩個人到底有多少話要聊。”六皇子黎誠這段時間可算是做夠了兩人的傳話筒。
“不可理喻!”喬蘭宇白了六皇子黎誠一眼,自己端起茶壺倒了三杯清茶,好似他才是這憶云殿的主人。
“我說你們,一個是燕國公主,一個是趙國太子,何必如此偷偷摸摸,明日我干脆去找父皇將話明說了,兩國剛好喜結(jié)連理。”六皇子黎誠忍不住仰天大笑。
“這種事情要去也是我去,就不勞你費心了。”喬蘭宇笑著說,對于這個問題他一早就想過,但玖歌如今是皇上的心頭肉,讓玖歌現(xiàn)在下嫁怕是難,他已經(jīng)在內(nèi)心定下了目標,他日回趙國之時,就是他與玖歌大婚之日。
難得三個人點燭長談,好不自在。
“還有一件事情忘記和你說。”喬蘭宇離開的時候說。
“什么事?”玖歌忽閃著大眼睛望著喬蘭宇。
“以后不許那么早就睡覺!”喬蘭宇默默來了好幾次都碰到酣然入夢的玖歌,雖說不上落寞而歸,但他這心里總是覺得缺了點什么。
六皇子黎誠雖和喬蘭宇多年兄弟,但也未知他對于兒女情長這般癡戀,他笑道:“這狼與貓的故事,還真是越發(fā)精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