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洅被傷的頭幾日,由于刀口就橫在肚子上,所以腰身一度不敢使力,成日只能躺臥,自然是過的氣悶無聊。
主人卿岑仙子得了空就會來施療術(shù)助他傷口恢復(fù),然后便坐在一旁,與他說一說仙界那邊傳來的新鮮事,可每次末尾都會提上一嘴太悢最近的狀況,也不想他愿意聽否。從主人眼神里黎洅還是可以看出,她是希望自己能夠原諒太悢?shù)?。原諒不原?黎洅想,他受傷一事原本也沒有怪過太悢,現(xiàn)在鬧得這么僵持,都是敗了她那句斷線所致。與其這樣相處,不如紛飛自在。
而每當(dāng)有人問起那日為何起爭執(zhí)的時候,黎洅都是沉默。主人常年與窗外飛散一地的梨花相伴,卻少了一棵大樹能夠傾靠,清寂的妙音閣,少有人出沒。先帝那邊要拿新曲聽聽,才會有訪客到訪。他陪伴卿岑百年,視卿岑為再生父母。哪里容得下他人置喙,即便那個人是未婚妻,也不可。
基于需要一段時日養(yǎng)傷,結(jié)界處夜守的位子就空了出一個。聽說百獸園又臨時遣派了一只天犬來填補空缺。
果然,卿岑今兒個又坐在他旁,便和他講起了這個臨時守夜的天犬。聽得黎洅心里竟是嚼出了別的滋味。
“我原本瞧著你就夠俊了,怎料還有個相媲美的。我那日不過是剛好路過和鳴澗,卻望的太悢身旁站著個比她高有兩頭的男子。我猜這八成就是那替你看守結(jié)界的公犬了。人家修煉足有千年,是個精了。我看了個表面還以為是和你們差不多的少年。”
黎洅聽后慣有的不說話,卿岑撫了撫自己烏亮的發(fā)鬢,又徑自說道:“他倒是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太悢有時犯懶,他也擔(dān)著,讓太悢打盹去。被沈翎抓了好幾遭,倆人還被罰了一次。”卿岑說到這,又瞇了瞇眼向自己愛犬望去:“我看這天犬,雖是個千年精,倒還沒咱們阿黎老成實在。阿黎哪有貪玩受罰的時候呢?等你傷養(yǎng)好了,便換了他去。”
黎洅心說,太悢平日瞌睡,自己也懶得管她,過了值夜的點,他便兀自離了,留太悢一人在原處還在打呼嚕,這丫頭被沈翎罰面壁千次萬次,早不是新鮮事。主人與他說這做什么,那天犬替她擔(dān)著,自然是要被牽累。他黎洅寧愿自己罰跪,也不想和太悢有什么瓜葛??尚睦飬s莫名覺得有些不得勁。看來太悢這二字,以后還是少提的好。
然而令他始終不得解的是,卿岑往后卻總要說起這一致好評的天犬,優(yōu)秀精明也就罷了,他沒有嫉妒之心,可總是綁著太悢不放,久而久之,這亂入的天犬卻像根草一樣長在了他心。
一次夜里,他見卿岑回房去睡了,便獨自起了床,忍著疼使了個翔云術(shù)趴到彩云上,就奔去了結(jié)界處。迎面的涼風(fēng)吹得他頭疼,他腦子混沌也不知為何要這樣做,總之不親眼看看,成日在妙音閣里就坐臥難安。
到了結(jié)界,小心翼翼找片竹林躲了起來,黎洅就開始尋太悢?shù)纳碛啊?/p>
只見布滿鸞花的草地上,一座金晃晃的狗身子懶洋洋的臥著,張著大嘴巴露出尖尖的犬牙,粉色的小舌頭卻俏皮的從嘴角露了出來,還稀稀的灘出了一壇口水。不是太悢又是誰。黎洅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一個人影卻近了過來,只見此人,滿頭長發(fā)披散及腰,月光下,慘綠羅衣,韻色風(fēng)雅,仿似瑩徹的琉璃翠,淡淡清揚。他輕輕蹲在了太悢身旁,修長手指揉了揉太悢?shù)亩?狀似親昵的對她道:“夜里這處風(fēng)口大,你若是困了就去我剛剛坐過的地方,放心。那有層層的竹林葉擋著,你主人不會發(fā)現(xiàn)。”說罷他竟瞟了眼黎洅所在的方向,微微笑了起來。
太悢用爪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嗯了一聲,她朦朧中不經(jīng)意的用了靈力,使得自己變回了人形。黎洅自是瞧了清楚,那高出太悢足有兩頭的天犬便是那男子了。
怎料待她起身之時,卻見那人伸出了細舌,竟舔了舔太悢狀若元寶的耳朵,俊美的臉上滿是輕浮之色。太悢?shù)堑那逍蚜?捂住了被他剛才舔舐的部位,氣鼓鼓望著他,作勢剛要開口,卻聞他道:“老毛病嘍,莫怪莫怪,赫炎在百獸園里和妹妹們熟悉慣了,忘了咱太境的小天犬不喜歡。去睡吧,這易著涼。”他語氣輕柔,又很低沉,太悢望了他一眼,心說,阿黎從不親她,也不惹她,主人說這是老實,和這個赫炎比,阿黎確實規(guī)矩。她打了哈氣,懶得和赫炎這個大叔計較,便走向了竹林。
走近時,她隱隱覺得竹林有動靜,等上前一看,什么人都沒有。卻聽身后的赫炎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