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見三皇子

雜役房的賤婢,并沒有養(yǎng)傷看病的福分,次日一早,夜寒煙照常四更天起床,掃地、提水、舂米,不敢有絲毫懈怠。

傍晚時分,胖嬤嬤忽然著人來叫她,說是浣衣局人手緊缺,要她幫著把一件衣裳送到太和殿去。

整整五年未曾踏出過永巷一步,不想今日竟有機(jī)會再一次看到金瓦紅墻富麗堂皇的宮殿,夜寒煙不禁心蕩神馳,只疑身在夢中。

“做什么的?”一個面容極美的宮女看見夜寒煙冒冒失失地闖進(jìn)宮門,慌忙趕過來攔在了她的前面。

夜寒煙定了定神,恭謹(jǐn)對答:“奴婢是永巷宮女小煙,奉命替浣衣局送衣裳過來的。”

那宮女一雙美目似笑非笑地往她的臉上看了一眼,轉(zhuǎn)身便走:“既如此,跟我來吧。”

夜寒煙不敢多問,只好保持著半步的距離在她側(cè)后方不緊不慢地跟著。

“待會兒見了三殿下,不用害怕,少說話、乖一點就可以了。”那宮女大概是看到了夜寒煙一臉迷惑的表情,好心地安慰道。

“怎么還要見三殿下?”夜寒煙聞言不禁深感錯愕。

這種再尋常不過的差事,歷來都是跟一個尋常宮女交代一下便好了,哪有下等賤婢見主子的道理?前朝可從未有過這種規(guī)矩,難道這也是大業(yè)皇朝的新花樣?

那宮女的臉上露出一個看似應(yīng)該是笑容的表情:“你的掌事嬤嬤沒有跟你說?”

夜寒煙茫然地點頭。

“那也罷了,”那宮女微微笑了一下,“咱們太和殿的規(guī)矩與別處不同,新來的小姑娘不知道也是尋常,三殿下不會介意的,你別擔(dān)心。”

“可是……”夜寒煙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勁,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亂跳起來。

那宮女卻再不肯與她多說,只低著頭在前面引路。夜寒煙看著前方黑暗之中的一盞盞宮燈,竟有種要走入陰曹地府一般的驚惶無措。

太和殿主殿空置,三皇子的居處,卻是在西偏殿之中。陽春三月,本該是和暖的季節(jié),但夜寒煙走進(jìn)外殿的時候,竟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別怕。”那引路的宮女回過頭來,給了夜寒煙一個鼓勵的微笑。

殿中的宮人內(nèi)侍無不是恭謹(jǐn)肅立,那種僵冷的氣氛讓夜寒煙感到十分不適。

內(nèi)殿的門前立著十二個衣著光鮮的小宮娥,俱是將頭垂得很低,聽見有人走過來,她們卻仍是泥塑木雕一般,半點反應(yīng)也無。

“殿下,永巷宮女送過衣裳來了。”帶路的宮女繞過那群小宮娥們,徑直走到錦屏之下,低低地向里面回道。

夜寒煙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只知道眼巴巴地望著屏風(fēng)的方向,好像生怕那屏風(fēng)上的猛虎忽然變成活物向她撲過來一樣。

只聽那殿中傳來一個柔和得幾乎不像男子的聲音:“帶進(jìn)來。”

那宮女輕快地應(yīng)了一聲,殿門前的小宮娥們便齊齊向后退了半步,讓出路來。

夜寒煙心中忐忑,卻不得不低下頭跟在宮女身后,端端正正地捧著盒子邁步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門,夜寒煙就覺得氣氛詭異,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那位三殿下連一個字都沒有對她說,竟然已經(jīng)讓她產(chǎn)生了落荒而逃的沖動。

“永巷來的?”那個柔和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言簡意賅地問。

夜寒煙不敢出聲,只聽帶她進(jìn)來的那個宮女笑嘻嘻地答道:“是,人家只是來送一件衣裳,沒學(xué)過別的規(guī)矩,殿下可不能嚇著人家。”

“滾出去。”三皇子用依舊柔和的聲音說。

“是,奴婢這就滾。”那宮女夸張地行了個大禮,然后飛快地退了下去。

隨后夜寒煙感覺到一道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嚇得她立刻屏住了呼吸,頭低得幾乎要埋進(jìn)胸膛里去。

許久之后,那種冰冷的壓迫感似乎淡了些,夜寒煙聽到那道柔和的聲音說:“按規(guī)矩來就是了,還等什么?”

“什么規(guī)矩?”夜寒煙大惑不解,只覺得太和殿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卻聽到一個尖細(xì)的太監(jiān)聲音應(yīng)道:“奴才知道了。”

夜寒煙這時才明白剛才那話并不是對自己說的,禁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時她的身旁忽然有一個顫抖著的女聲刺耳地響了起來:“三殿下饒命?。∨局e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殿下放過奴婢一條賤命吧……”

夜寒煙忍不住悄悄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只見一個衣著素凈的小宮女跪伏在地上,似乎想磕頭求饒,但又實在怕得厲害,只管發(fā)抖,卻沒了磕頭的力氣。

半晌沒有聽到三皇子的聲音,夜寒煙索性大著膽子往上面看了一眼,只見正面軟榻上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面如冠玉、眼若寒星,若非唇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倒也真稱得上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殿中并沒有其他人,想必這一位就是那個令宮人聞風(fēng)喪膽的三皇子殿下了。只見他漫不經(jīng)心地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袖口,聲音一如既往地和煦如三月春風(fēng):“太吵了。”

那小宮女求饒的呼聲戛然而止,夜寒煙看見她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的淚水把滿臉的脂粉都沖了下去,她卻硬是生生忍著哭聲,連一聲嗚咽都沒有再發(fā)出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種委曲求全的苦楚觸動了夜寒煙的心腸,在那一個瞬間,她竟忘了自己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命如草芥的尋常宮女,反而對這個陌生的小姑娘產(chǎn)生了一點惻隱之心。

眼見那太監(jiān)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來,當(dāng)下便要將小宮女拖出門外,夜寒煙來不及細(xì)想,脫口而出:“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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