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你的命,是我的

沈醉墨重傷之下,很快便靠在軟榻上沉沉睡去,夜寒煙自去內(nèi)殿床上躺下,卻是翻來覆去連半分睡意都沒有。

在永巷之中隱忍多年,她以為自己的性子早已經(jīng)給磨平了,誰料這些日子以來連連與人起沖突,恍惚間竟仍是昔年那個刁蠻任性性的小公主模樣,可是時過境遷,這天下又有誰再肯像從前一樣事事遷就她?

乍見沈醉墨時,她曾歡喜得失了神,自以為見了舊友,這苦日子總算是有了一點盼頭,誰料世事變化如此,昔日百依百順的人,如今卻也半點不留情面起來,這一場失落,竟比全無希望的苦挨更讓人難受。她昏昏沉沉地聽著外面的蕭蕭風聲,至此方信這一世高貴尊榮的日子,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

天色剛蒙蒙亮,夜寒煙便聽到外殿開門的聲音,知道有人進來了,卻仍是懶于起身,只擁被躺著,靜聽外面的動靜。

只聽沈醉墨的聲音怒沖沖的,聲振屋瓦:“去告訴祁英那個老賊,還有他的龜兒子,就說沈醉墨是死過幾百次的人,什么手段沒見過,豈是一個無恥的女人就能勸得我歸降的?你們這些下三濫的做派,雖好都給我收了去!”

此時夜寒煙便想裝睡也不可能,只得慢慢地坐起身來,心中想著他說的話,再想起昔年自幼的情誼,只覺恍惚難信。

接著竟是祁諾清的聲音響了起來,夜寒煙聽到他不惱不怒,柔和中帶著似笑非笑的味道:“怎么,這女人竟沒能伺候得沈將軍滿意?既如此,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貨色,帶下去賞了弟兄們吧。”

沈醉墨昔年曾與祁諾清在戰(zhàn)場上相見,素知他言出必行,軍令如山的,此刻聽到這一聲,不啻半空中響了一聲驚雷,想也不想便慌忙喊道:“不可!”

夜寒煙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正見到祁諾清的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只聽他愉悅地笑道:“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真叫人猜想不透了。這女人本宮是不要了的,或者賞了你,或者賞了弟兄們,有那么難決定嗎?”

沈醉墨的心中頓時大亂。他知道夜寒煙的命運就在自己一句話之間。但他若說了留她,便是應下了歸降祁英老賊;若是不應,一個昔年的金枝玉葉,如今為賊軍所辱,那便是人臣護主不周,更是先朝皇室的奇恥大辱。兩難之下,實在是心如湯煮。

祁諾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從內(nèi)殿走出來的夜寒煙,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快得誰都沒有看見。

夜寒煙雖早知自己的命運身不由己,此時卻也不禁心驚。她知道沈醉墨心中已經(jīng)厭了她,絕不會為了她而向賊人屈服,心中不禁一陣凄涼。

她生性高傲,受辱于賊人是萬萬不肯的,此時似乎已是非死無以明志,看著祁諾清含笑的眼睛,她知斷然無幸,只得咬緊了牙關,慢慢地往后退去,心中暗暗估算著殿中柱子的距離。

沈醉墨本來一直暗暗關注著她的動靜,此刻臉上緩緩現(xiàn)出了贊許的神色,越發(f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祁諾清見兩人久久不語,順著沈醉墨的目光看向夜寒煙時,見她唇角含笑,眼中卻滿是凄苦的神色,心中不禁暗叫不妙。

夜寒煙已對兩人的目光渾然不覺,眼中心里,只有一個“死”字,哪知祁諾清心中發(fā)急,見她竟當真要向前沖去,慌忙飛身而上,整個人地擋在了柱子前面。

夜寒煙收勢不及,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他的胸膛,只聽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悶哼,她自己卻是毫發(fā)無傷。

這一下變出意外,夜寒煙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已被他攬在懷中,卻完全忘記了掙扎。

祁諾清忽然發(fā)起怒來,狠狠地將夜寒煙甩了出去:“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叫你死,誰許你自作主張的?”

夜寒煙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好像渾身的骨頭都給摔斷了。聽到祁諾清的斥責,她卻只覺得十分好笑,竟連痛也似乎可以忘記了。

沈醉墨卻鼓掌笑道:“煙兒,好志氣!寧死不受奸賊之辱,死得其所!”

阿茹本在祁諾清身旁站著,此時忙搶上來,在夜寒煙身旁擔憂地問道:“摔得厲害嗎?要不要請?zhí)t(yī)?”

夜寒煙充耳不聞,只冷冷地向沈醉墨問道:“你希望我死?”

沈醉墨昂然大笑道:“當然!你是我昭德皇朝尊貴的公主,身上流著高貴的血,豈能受奸賊之辱?你我今日進退維谷,唯有一死,聊可略報先帝恩德于萬一!”

夜寒煙不愿再看他,低下了頭默然無語。

祁諾清卻吃了一驚,忍不住向夜寒煙問道:“你是先朝公主?”

夜寒煙別過頭去,不愿與他多說。

祁諾清忽然在她身旁蹲下,習慣性地托起她的下巴,沉聲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存著什么樣的心思,我已說過你是我的人,這條命就由不得你自己隨意輕賤!”

夜寒煙正自詫異,卻聽見沈醉墨的聲音怒沖沖地吼道:“小賊,你休想欺辱九公主!我們昭德皇朝的女子死有何懼?你想她任你欺辱,卻是癡心妄想!”

祁諾清對他的怒吼充耳不聞,只向身旁的親兵冷聲道:“這逆賊冥頑不化,關回牢里去繼續(xù)‘伺候’,直到他學乖了為止!”

那親兵慌忙應下了,夜寒煙忽覺身子一輕,竟是祁諾清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徑自往外面走去。她一路掙扎不得,出門老遠了,還能聽到沈醉墨憤怒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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