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你該不會認真了吧?

夜青月遠嫁之后,宮中的一切似乎一如既往,夜寒煙仍是昭華宮一個不大不小的小宮女,每日只管端茶倒水、澆花喂鳥這些雜事,至于何處旱災、何處蝗禍、何人回朝,她都是聽過便罷,萬事不縈懷。

但昭華宮中的氣氛一天天僵冷起來,卻是與小宮女們息息相關的事,她便不想關心,卻也難能。

原來皇帝病愈之后,對昭華宮卻仍是不咸不淡的,再不似以往情深意重的模樣,皇后躊躇許久,方知君恩不再,已是不得不用計挽回了。

如此一來,先前擱置許久的選妃之議,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提了起來,莫云纖雖然到昭華宮來得越發(fā)勤了,卻已經(jīng)沒有閑心來找夜寒煙的晦氣;素月、碧云、夜寒煙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宮女反要時時幫著皇后驗看各宮里送上來的那些宮女名冊,斟酌人選。

這日一大早,莫云纖便過來昭華宮中,揀了一本冊子與皇后細細參詳,夜寒煙看著氣悶,隨意囑咐小宮女幾句,便悄悄地從角門退了出來,走到院中廊下,持著水壺假裝給八哥兒添水,偷偷地躲個懶。想到素月這樣死心眼的丫頭,此刻只怕還在為那些各有千秋的女孩子們傷透腦筋,她便覺十分得意。

這時廊下侍立的小宮女忽然齊齊躬身,夜寒煙心知不妙,抬眼卻看見祁諾清穿一身月白長袍,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他回朝之后并不是第一次來昭華宮請安,但每次知道他來,夜寒煙總是找個借口遠遠地躲開,此刻當面撞上,避無可避,她的心口不禁砰砰亂跳起來。

連夜寒煙自己都不明白,她連威嚴的皇帝都不怕,在皇后面前也敢時常耍些小小心計,為何會偏偏對這個看上去溫和可親的三皇子畏如蛇蝎?

祁諾清沒有給她太多閃避的機會,人已來到近前:“好久不見了,原來你還在這里。”

夜寒煙見兩個小宮女已經(jīng)遠遠地躲了開去,心下不禁越發(fā)慌亂,只得胡亂應著:“奴婢一直在這里,殿下安好。”

“你一直在這里?倒躲得我好!”祁諾清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但夜寒煙卻總是會被他柔和的聲音驚得寒毛倒豎。

心中雖然驚慌,但此處避無可避,她只好硬著頭皮笑道:“奴婢不敢躲避殿下,只是前幾次殿下來昭華宮時,奴婢恰好有差事,不得前來請安罷了。”

祁諾清自然不信她的托詞,見她言語不盡不實,心下越發(fā)惱怒,語氣卻反而更加柔和:“如此說來,倒是錯怪你了。”

夜寒煙縮了縮肩膀,連稱“不敢”。

卻聽祁諾清又笑問道:“你姐姐嫁去了匈奴,將你的心上人也帶走了,心里難過嗎?是不是恨本宮出了這個和親的主意,害得你二人生生分離?”

“殿下說笑了,奴婢竟不知自己何時有了‘心上人’。奴婢只管侍奉皇后娘娘,和親不和親的,與奴婢全無干系。”夜寒煙咬著牙,竭力裝著恭順的樣子,一板一眼地回道。

“這么說,你的心里果真什么人都沒有了?”祁諾清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夜寒煙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道:“奴婢一個小小宮女,謹守宮規(guī),不敢胡思亂想。”

只見祁諾清的眉梢微動,夜寒煙尚未參詳?shù)剿囊馑?,忽然便覺得天旋地轉,好容易穩(wěn)住了腳跟,睜眼卻看到祁諾清的一張似笑非笑的臉近在眼前,這一驚著實不輕,嚇得她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往他的胸口推去。

祁諾清雙臂收緊,越發(fā)禁錮得她動彈不得,口中低聲笑道:“數(shù)月不見,你是半點長進也沒有,何時才能學乖一點?”

夜寒煙心頭亂跳,嚇得不敢動彈,只得伸出一只手撐在胸前,另一只手格住他的手臂,防他再度收緊,同時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尊大神快點醒過來,不要再發(fā)瘋。

只聽祁諾清在她耳邊低聲問道:“真的誰都不喜歡?”

夜寒煙心里很想拼命點頭,但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間就沒了勇氣,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才能脫此困厄。

忽聽身后一人冷冷地道:“三弟何必強人所難?喜歡不喜歡,可不是武力威逼得來的。”

夜寒煙聽見是祁諾潯的聲音,心中又驚又喜,卻又十分尷尬,慌忙用力掙扎,希望可以從祁諾清的臂彎之中逃脫出來。

哪知祁諾清的手臂直似銅筋鐵骨一般,她越是掙扎,便越覺得逃脫不出,心中不禁大是惶急。

卻聽見祁諾清平靜地說道:“一次威逼不來,或許十次就可以了;十次威逼不來,一百次總該有用。左右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倒有的是時間跟她耗著。”

夜寒煙聽了這話,早嚇得忘了掙扎,一雙眼睛愣愣地看著祁諾清的臉,猜不透這只笑面虎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威逼她喜歡他?為什么?他不是從來都對她不屑一顧的嗎?“喜歡”這種東西,他何曾放在眼里過?莫非他的虛榮心已經(jīng)膨脹到了所有見過他的人都必須喜歡他,否則就絕不干休?

夜寒煙猜測不透,只覺匪夷所思,祁諾潯卻早已變了臉色,隔了半晌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若是心里沒有她,就該盡早放手!小煙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有人全心全意地愛她,你這種沒有心的人,給不了她一生一世的承諾,就不要來招惹她!”

在他咄咄逼人的質問下,祁諾清卻仍是氣定神閑,絲毫不為所動:“女人,本來不就是無聊的時候用來消遣的嗎?說什么一生一世的承諾,我給不了,也不想給。莫非你就能給得了?皇兄,你若僅僅是對這個小丫頭片子有點興趣,做兄弟的讓給你倒也無妨;但如今看來——你該不會是認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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