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奉茶(下)

“娘子費心了!”姜祁霄坐在床上,心安理得地回著。

傅貴就等在自己的院落外,傅華昔出了門找到他,吩咐完很快就回來了,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寒意,進門就看到姜祁霄站在床邊,昨天脫下的喜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這家伙看著瘦,身上確實肌理分明,一點也不比常年在軍營里待著的人差。

傅華昔因為身量原因,在軍營一直就是練的輕巧的武功,用的也是薄如蟬翼的軟劍,以氣貫之,所以身姿輕盈,比不了其他使刀槍的人,可畢竟是在軍營里頭,天熱的時候,那些個兵痞可沒個禮教的概念,大大咧咧的,常在傅華昔跟前就脫了上衣,傅華昔在軍隊身為統(tǒng)帥,自然不能避著不見,所以啊,不該看的也看了,也就知道,那紈绔不是空有一張臉而已!

傅華昔看著姜祁霄,剛一進門的愣神過后,就有些尷尬,“我警告你,在外面不許亂說話!”傅華昔統(tǒng)領千軍萬馬的氣勢,也不能在個紈绔的皇子面前就全蔫了去,架勢還是要擺的。

姜祁霄這回沒在言語上調(diào)戲她,而是將一塊白絹疊得整整齊齊地,往胸口藏,說實話,衣服松松垮垮的,能藏個什么東西呀!

“你在干嘛?”傅華昔一不小心就問出了口。

“昨夜洞房的白絹,我要仔細藏好了,上頭可是有……”姜祁霄一抬頭,眼中的戲謔意味又開始了。

傅華昔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外邊響起了敲門聲,是管家傅貴拿了套合適的衣服過來,傅華昔開門接過管家手中的衣服就讓他走了,關上門,傅華昔將手中的衣服扔給姜祁霄,“趕快換上,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傅華昔不自然地轉(zhuǎn)身出了門去,院子里無人,還沒到破曉時分,院子里光線暗淡,靜悄悄的,傅華昔想著姜祁霄是宮里頭出來的,規(guī)矩多,收拾起來肯定沒完沒了。

以前在軍營,這個時候,她是要起來練功了,看著院子夠大,她抽出腰間的軟劍,舞起了那套碧云劍法,這是老將軍特意從一套刀法中琢磨出來的,適合傅華昔練,輕盈多變,兩陣對敵之時,有四兩撥千斤之勢。

傅華昔身體本來還有些不適的酸疼,練了沒兩招,大概是血氣活絡了,身子靈活了許多,練起來就順手多了,配著昨天到今早的心情,劍是如行云流水般動了起來,帶著股狠厲的怒氣,劍鋒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可是看在姜祁霄眼里,卻是輕靈身姿,如九天仙女下凡塵來!

傅華昔心中煩悶難平,借著劍氣紓解,最后一招凌云壯志,劍鋒從碧落九天傾掃下來之時,傅華昔才發(fā)覺姜祁霄站在院里里頭的桂花樹下,一身水青色的暗云紋錦袍,噙著笑看著她,姿容瀟灑,見傅華昔劍鋒撲面而來,也不躲避,傅華昔只得急急收了劍招,往后仰去,后邊卻是石桌子,眼看就要撞在桌子上之時,姜祁霄一躍而起,拉住傅華昔的手,在將她攬入懷中護著,溫潤的氣息直從頭頂向傅華昔傾瀉而來。

傅華昔一時沒有回過神,等意識回來之時,就已經(jīng)被姜祁霄抱著又立在旁邊那棵桂花樹底下,桂花片片帶著甜膩的香味,落在她和姜祁霄的發(fā)絲上,姜祁霄抬手撫著她的頭發(fā),動作說不出的旖旎情牽。

傅華昔一下脫出他的懷抱,臉上一陣不自在的尷尬,收了劍,說道,“走吧,跟我去見姨母,一會兒別亂說話!”傅華昔說完要抬腳要走,又頓住,“以后不許叫我娘子,叫我將軍!”

姜祁霄一把握住傅華昔的手腕,臉上擠出一點落寞和委屈,“我們都拜堂,還洞房了,娘子就是我的娘子!”嘴一撇,這小模樣十足是個怨婦樣。

傅華昔從昨天到今天大概也知道這位主的把戲,也不跟他耍嘴上功夫,不管怎么著,最后都會被他占了便宜去,冷著臉就外院子外走去,意思很明顯,少將軍摔不掉這坨牛皮糖,那就重正夫綱,這橫豎都是將軍府里邊,六皇子的威風讓他自己到宮里擺去!

少將軍重正夫綱的辦法就是冷著臉,不說話,用氣場壓倒某個妖孽。

管家傅貴在院子外等著,剛才院子里邊的一切他聽著真真切切的,可他嘴上牢靠,這些事情肯定是不敢到將軍府外邊去宣揚的,就是府里邊的人他也得管牢了,不過管家真心是對這位新進門的少夫人驚到不住翻白眼,這少將軍殺人不眨眼的名號可在整個大越朝上下都傳得沸沸揚揚的,這少夫人居然還敢屢次言語挑釁,真是夠威武,夠霸氣!

傅華昔出了院子門,傅貴便引著她和姜祁霄去了正堂,這應該是宋芙婷吩咐得,此刻宋芙婷正等著他們倆去敬茶,去往正堂的路上,姜祁霄是擰著勁要與傅華昔攜手相伴,傅華昔要掙開他保持距離,可這紈绔也不是個繡花枕頭空殼子,無論傅華昔怎么回避,他總是有辦法牽到她的手,挨著她。

傅華昔是惱得有氣無處撒,眼光再冷也凍不走身上這塊牛皮糖,姜祁霄依舊是喜氣洋洋挨著傅華昔。

這次較量,傅華昔是萬般無奈,不是輸在氣勢弱了,而是輸在低估了姜祁霄厚顏無恥的水平。

到了正堂,宋芙婷已經(jīng)工工整整地端坐在堂上,她一手將這一雙兒女拉扯大,如今這對兒女父母親生已經(jīng)亡故,她以長輩之尊受上這一杯媳婦茶也在情理中。

傅華昔看宋芙婷端坐著,旁邊阿禾恭恭敬敬地站著,手上并沒有準備茶,傅貴帶著他們進門之后就退了出去,看來宋芙婷等著他們奉茶是假,趁著時辰早,進宮之前教訓一番傅華昔昨日的胡鬧才是真的了。

“姨母!”傅華昔恭敬地叫了聲正位上的宋芙婷,旁邊姜祁霄放開傅華昔,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了聲,“宋夫人,我該隨著昔兒叫你一聲姨母才是!”

傅華昔沒想到他也跟著叫上了,尷尬地直朝姜祁霄瞪眼,這從昨晚到現(xiàn)在,傅華昔無數(shù)次的威脅和警告就沒奏效過,某人顯然已經(jīng)把自己代入了傅華昔正牌夫君的位置。

正位上的宋芙婷本來是昨晚縱容傅華昔胡亂拜了堂,想著以傅華昔的性子,從小到大沒有干過出格的事,這一時的腦熱勁過去了,今天一早她再敲打敲打,一會兒面圣回來,再去文府誠心道個歉,她再去陪個笑臉,這荒唐得事就算過去了。

可哪里知道,等看清搶回來的新郎官,宋芙婷自個先嚇得直直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兩步就趕緊跪下了,后邊阿禾也跟著跪下了,“臣婦不知是六皇子駕臨,請六皇子恕罪!”

傅華昔常年在邊城軍營里,沒見過姜祁霄,可這宋芙婷卻仰仗著誥命身份,又是外將在京城的內(nèi)眷,所以,就有機會進宮陪伴鳳駕,自然是見過這六皇子的。

“不孝子,你快給我跪下!”宋芙婷一時看到直直站在姜祁霄身邊撇嘴瞪眼的傅華昔,連忙呵斥道。

“宋夫人不必多禮,我和昔兒已經(jīng)成親,論理就該是要隨著昔兒喊你一聲姨母!”姜祁霄淡笑著說著。

“臣婦不敢!”宋芙婷依舊跪著,“昔兒常年居于軍營,是臣婦疏于管教,才讓他做下這等荒唐事,辱沒了六皇子,請六皇子恕罪。”

“姨母,他是故意下套的,但凡他在喜堂之上說上一句,我也不至于錯跟人拜堂!”傅華昔站著控訴姜祁霄的過錯。

宋芙婷抬頭厲聲呵斥,“要不是你無法無天,能干下這件錯事,昨日你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讓六皇子沒處說去,你這個不孝子,傅家一門忠烈,到你這兒名聲就要毀個干凈了,還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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