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昔常年在軍營,讀得以兵書居多,詩詞歌賦都只是偶爾的消遣,這些前朝軼事定然是不知道的了,不過姜祁霄為了維護(hù)他紈绔的體面,這種舊聞軼事就得通曉一二了,文尚清說得是前朝的一位皇子同狀元之間的事情,他倆也是轟轟烈烈地斷了一回袖,不過最終是皇子放棄了皇位繼承權(quán),狀元丟了官位,最終結(jié)局如何,自然沒有史料可靠,倒是民間有編的繪聲繪色的戲本子,說他們受了仙人點撥,沖破世俗束縛,最終化蝶雙飛去了!
姜祁霄對這些寄予人圓兩團(tuán)圓的美好說辭向來嗤之以鼻,這種事與其求那虛無縹緲的仙人,不如自己強(qiáng)求而來,況且,傅華昔只不過是個瞞下了女兒身而已,實際上,她可是個正兒八經(jīng)能給他生娃的女子,真要玩斷袖,那他姜祁霄玩得也是轟轟烈烈地假斷袖,到時候,他們還能整幾個娃兒出來熱鬧呢,姜祁霄是越想心里就越樂啊,噼里啪啦都炸開花了。
“大膽文尚清,竟然敢拿前朝之事在朝堂上說起,該當(dāng)何罪!”又是那個剛正不阿的裴明,他倒是逮著空子就開始炮轟,完全沒個立場,就是奸險小人,尚且有個明確得利益可盤剝,他卻是完全沒個立場,只為在任何一個可能的場合表現(xiàn)自己。
傅華昔打心底里就看不上這樣耍嘴皮子動不動就尋死膩活以表忠心的酸儒,若不是這些自以為是的朝臣亂入,三年前那場邊城之戰(zhàn),又怎會犧牲如此多兵士的性命,自己的父親也就不會……
在戰(zhàn)場之上,每一個生命都不可輕言生死,因為,死亡來得如此輕率,昨日把酒言歡的同袍,今日可能就陰陽相隔,所以,死亡,只在保家衛(wèi)國殺敵退兵的當(dāng)口才顯得悲壯。
只是,歷史畢竟是文人的筆墨,他們在用自己的私心主導(dǎo)潮流,所以,在他們面前,傅華昔再多的不屑、再多的爭辯只怕都沒有用。
“前朝興衰事,今朝謀斷啟,引經(jīng)據(jù)典,征用史料,何錯之有,文大人不過是以前朝舊事論今朝事,何錯之有,裴大人就是憑著嘴皮子給皇上表忠心的?”傅華昔一時氣惱,拽著姜祁霄起身,只盯著后邊立著的裴明,“若是大越上下的軍士都如裴大人一樣表愛國之心,那么大越早就亡于外族的鐵蹄之下,何來今日裴大人耍嘴皮的機(jī)會!”
傅華昔說得激憤,神色凜然,自然沒有注意到她始終與姜祁霄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倆現(xiàn)在這樣子立在一起,是怎么看都像是伉儷情深,情比金堅,不畏禮教束縛的一對璧人。
“你……做下如此有違天理之事,還如此理直氣壯,還在天威面前咆哮朝堂,簡直……”裴明憋了半天,只突出弱弱幾個字,“罪加一等!”
“裴大人這官腔打得好!”傅華昔本就因著三年前父親去世的事,對朝堂之上頤指氣使的官員不滿,剛才對著一眾爾虞我詐的老狐貍憋得內(nèi)傷,現(xiàn)在裴明又撞到她氣頭上,她這脾氣一上來,可就顧不得體統(tǒng)顏面了,“裴大人方才可就是直直打算了皇上的問話,你又將天威置于何地?裴大人倒是順應(yīng)天理,忠君愛國,該是名留青史的典范,那裴大人也作出個表率,到西北邊境戍邊三年,以作天下人忠君愛國的典范,如何?”
“大膽……”禮部侍郎穆澤剛要呵責(zé),傅華昔一個凌厲的眼神直直嚇退了他要說的話,傅華昔多年征戰(zhàn)沙場,浴血奮戰(zhàn),即便臉長得再是秀氣精致,這身上浸淫的殺伐氣可是不容忽視的。
“還有你,穆大人,你掌管天下禮教之事,就應(yīng)該恪守禮制,以身作則!”傅華昔緩步走過去,姜祁霄淡笑著在一旁跟著,神態(tài)悠然得好似在看場戲,眼里還時不時流出些許得意之色。
“方才裴大人出言擾了皇上的問話,你就該訓(xùn)責(zé),你卻在一旁出聲附和,若你連個君臣之綱都守不住,怕你也就不能勝任禮部之職,又何以食君祿擔(dān)君事,皇上要得是一群可以垂拱而治的名臣,不是以權(quán)謀私的小人,便是天下百姓,也不會答應(yīng),邊疆戰(zhàn)士更不會容許你如此蔑視他們的皇上!”傅華昔字字句句,擲地有聲,震得一干朝臣一時間噤若寒蟬。
“傅將軍說得有理,父皇,如此小人,藐視禮法,輕賤天威,怎可還放在禮部擔(dān)任要職,大越朝以禮治天下,綱常俱有出處,若是由著他肆意破壞,將來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更叫邊疆戰(zhàn)士寒了心了!”姜祁霄說得痛心疾首。
“皇上天威,大越將士絕不容許如此小人踐踏,末將在此懇求皇上嚴(yán)懲此等小人,以正法紀(jì),揚我大越風(fēng)范!”傅華昔跪首明帝,言辭懇切。
“大膽賊徒,居然攜大越將士之名逼宮,皇上定要將他嚴(yán)懲不貸!”丁祈璋厲聲呵斥,他是仗著自己兵部的身份,以為有這個立場駁斥傅華昔的話了。
“哦,丁大人是說傅將軍的話說錯了,大越將士不是對我父皇忠心不二的,那么丁大人你說,大越將士該效命于誰,你兵部又是聽命于誰?”姜祁霄好看的眉眼里暗藏鋒芒,直盯著丁祈璋,“不對哦,傅將軍從邊疆回京,將士心中如何想,她可是最清楚的,倒是你,整日在兵部任職,你如何能知曉將士心里所想,還是你打著私心欺上瞞下,在我父皇跟前陰奉陽違?”姜祁霄嘴邊又泛起一抹肆意的笑容,笑容里卻夾著鋒利的殺氣。
今日可是這些個平日為著李晉中跟前的走狗自己得上門的,就休怪他不客氣了,不過嘛,他的娘子可真是英武霸氣,他呀,就愛娘子這個模樣!
傅華昔自然不會知道姜祁霄心里頭的邪念,她看著姜祁霄在邪佞與狂霸的角色間游走自然,一時又有些錯愕走神,這姜祁霄倒是個多變的性子,從昨晚到現(xiàn)在,傅華昔算是見著他的多面派了,看來他嘴里口口聲聲對自己的深情也得仔細(xì)斟酌了,誰知她又安了什么心思呀!
姜祁霄若是知道傅華昔此刻心里頭的想法,肯定得一瞬間扮出個委屈樣,粘著傅華昔,口口聲聲要抱抱求安慰了,他呢,對付傅華昔也就一招:死皮賴臉地磨,磨到傅華昔沒了脾氣,他就可以為所欲為嘍!
當(dāng)然,他看上的娘子本事太大了,他也得時刻注意自我提高,萬一哪天降不住傅華昔,他就只躲角落看得分了,是絕對沒有吃到嘴里的機(jī)會了。
“六皇子此言差異,丁大人在兵部任勞任怨,一心為皇上分憂,六皇子怎可污蔑他有私心!”賀千章在一旁幫腔,這賀千章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是文帝初年的文武狀元,當(dāng)年也是年少英姿,后輩李晉中看重,將自己的小女兒嫁于他做夫人,所以,這賀千章同李家是有斬不斷的姻親關(guān)系,胳膊肘往哪兒怪也是一目了然。
傅華昔不得不佩服李晉中,這手可伸得夠廣的,在皇上眼底下就在各部安插這么多人吶!
“六皇子方才只是質(zhì)問而已,倒是賀大人,這么快得替丁大人辯駁,是想急于將丁大人的罪名坐實了?這戶部同兵部本來就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看來賀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文尚清在一旁說著,又轉(zhuǎn)身對著殿上一拜,“丁大人罪名屬實,按大越例律,理應(yīng)擱置查辦,望皇上嚴(yán)懲不貸,以儆效尤!”
文尚清這回是把方才他們抨擊自己的話輕輕松松地就還了回去,這老狐貍果然厲害,傅華昔心頭暗自思付著。
“好,好得很!”明帝勃然大怒,“六部本應(yīng)該各司其職,通力合作,一起為大越百姓謀福祉,你們竟然結(jié)黨營私,為一己私利,惘顧百姓福祉,大越要你們來何用!”
明帝厲聲呵斥,李晉中正待要上前辯駁,明帝一個狠厲的眼神,直瞪得李晉中一個踉蹌,“御史大夫裴明為一己私名,擾亂朝堂法度,今日起革去御史大夫之職,發(fā)配邊城充軍三年,裴愛卿,書生氣太重,就容易眼高手低趾高氣揚吶,隨傅將軍去軍營里待待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