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勸說自己不在意,卻還是免不了一夜輾轉(zhuǎn)難眠。
深秋的時令,黑夜長得令人心焦。好容易等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柳清竹立刻揭被起身,下意識地向外面揚聲喚道:“鵲兒!”
門外寂無人聲,柳清竹納悶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今日的情形已非昔比,只得披衣起身下床,做賊一般輕手輕腳地拉開了門閂。
門外并沒有丫頭候著,或許是自己起得實在太早了。柳清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返身回屋,坐到妝臺前對著鏡子發(fā)起呆來。
過了一段時候,屋子里驀然亮了一下,接著又暗了下去。柳清竹抬頭見是初荷掀簾子走了進來,不禁笑道:“今兒倒是數(shù)著你最勤快了!新蕊呢?”
初荷撇了撇嘴,十分不以為然似的:“‘勤快’二字可輪不到我的頭上。咱們新蕊姑娘是屬家雀兒的,我還在做夢的時候她就起了,怎么這會兒還沒來嗎?”
“許是忙別的去了。”柳清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初荷卻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想起來了!昨兒恍惚聽見她說跟鵲姑娘約了什么呢,或許這會兒去了東廂房,也未可知。”
柳清竹梳頭的手微微一頓,扯到了頭皮,痛得她眼淚都快要流了下來。
初荷知道說錯了話,忙低下頭,不聲不響地過來伺候凈面,半晌才聽到她的主子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咱們剛接過差事來,這一陣只怕有的忙。我能耐有限,以后少不得要辛苦你們了。”
初荷忙笑道:“奶奶說哪里話,老太太當(dāng)初把我們幾個賞給了奶奶,就是存了讓奶奶當(dāng)家的心思啊!這一天,我們可等了好幾年呢!”
二人正說著話,卻聽見外面小丫頭蕓香的聲音大聲道:“奶奶尚未梳洗,姐姐請稍等。”
另一個聲音卻是大太太屋里的珠兒:“都什么時辰了,太太那里都在用早膳了,大少奶奶竟然還不曾梳洗?這府里的事兒千頭萬緒的,若是耽擱了一點半點,大少奶奶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幔?rdquo;
初荷聞言氣得發(fā)怔,柳清竹忙朗聲向外面笑道:“是珠兒姐姐來了嗎?蕓香,還不快請!”
話音剛落,珠兒已經(jīng)摔簾子走了進來,硬邦邦地站在當(dāng)?shù)夭媪瞬媸郑?ldquo;請大少奶奶安。”
柳清竹隨意將頭發(fā)攏了個髻,站起身來笑道:“我正說過一會子要帶鵲兒去給太太請安,不想姐姐倒先過來了??墒翘惺裁捶愿溃?rdquo;
在這樣坦然的笑容面前,珠兒也只得訕訕地笑了一下,不情愿地補上了一個萬福禮:“太太吩咐了,收一個屋里人而已,又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娶二房,這杯茶就不必喝了,太太也沒那工夫見一些不相干的人。奴婢今兒過來,是替太太傳另外一件事。”
“姐姐請講。”柳清竹吩咐蕓香替珠兒設(shè)了座位,依然滿面笑容。
珠兒見狀也不好繼續(xù)甩臉子,只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道:“沒什么大事,就是一早忽然想起來,前兩日外面修園子的時候,賬上急用五千兩銀子,一時挪補不過來,太太只好從自己的私房里變賣了些,湊了點零錢趕著打發(fā)他們?nèi)チ?。這事兒辦得實在倉促,當(dāng)日賬上也不知記下了沒有,太太叫我過來問一問。”
她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面帶微笑地看著柳清竹,倒好像是在等著她開口一樣。
柳清竹緊皺了眉頭,猜不透她此舉是何用意。
初荷想了一想,陪著笑道:“姐姐且請放心,既是咱們府里的事,斷沒有叫大太太拿私房填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