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子慕近乎質問的話,蘇夜身子一顫,臉色有些蒼白,他抿了抿唇沒有回話。
“皇上,自月涵八歲起你們便總是膩在一起,我能看出你們之間是有感情的,你如此做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對你來說這萬人敬仰的地位要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歡愉?即便你真的無法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跟月涵在一起,你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驅逐她去離國啊,即便她的心思再過玲瓏通透,她也只是個還未及笄的孩子,你何必如此?將她嫁給一個紈绔子孫,你究竟是怕她在你身邊,你無法全心征戰(zhàn)天下,統(tǒng)一四方,還是你真的從沒有愛過她?”蘇宸完全沒有考慮到蘇子慕和蘇夜之間不尋常的氣氛,他怒氣沖沖的向前走了兩步,拳頭緊緊的捏著,隱忍壓印著滿滿的怒氣,眸光中不再是嬉笑玩鬧時別扭的神色,而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怒氣,那種油然而生的怒氣。
蘇子慕只是把玩著手中的泥塑,面色不變,他靜靜的聽著蘇宸充滿怒氣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耳邊卻不斷環(huán)繞著那人的聲音——
——你說過待你君臨天下,便陪我看遍四海八方,不可以忘記哦。
蘇子慕眼神晃了晃,他勉強穩(wěn)了穩(wěn)心神。
“七弟,你可懂什么叫做帝王?”蘇子慕如玉的手突然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泥人,抬眸冷淡的望著蘇宸,聲音里滿是認真。
蘇宸抬眸看著蘇子慕搖了搖頭,終究是什么也沒有說。
蘇子慕唇角勾起一抹不答心底的笑意,他緩緩松開手,手指間掉落了一桌的沙土,原本模樣俊俏的泥塑瞬間變成了一堆廢土。
蘇夜目光震驚的看著蘇子慕的動作,看著那抔泥土,蘇夜似乎確定了自己心里的某種想法。
原來,這些年最會玩弄權術的不是他蘇夜,而是這個看起來無害,說話溫潤,笑容溫柔的六弟。
也是,連根軟肋都不肯顯現(xiàn)于世的他又怎么會輕易的讓沈月涵入住他的心房,他這樣的人又怎會真的愛上一個人,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蠢還是這個男人太聰明,偽裝的太好。
看著那抔泥土,蘇宸卻狠狠皺眉道:“我也許真的不懂什么是君王之道,但我知道三年前,你我四哥曾答應過云王叔,一定會好好照顧月涵,疼她愛她寵她,如今你是要食言嗎?你可還記得那日云王叔為你擋劍時鮮血淋漓的樣子嗎?你好狠的心,真的是好狠心啊,六哥,你當真還是那個微微一笑如沐春風的六哥嗎?”
蘇子慕眸光一閃,并未言語,許久他將目光移向大殿的某個方向
“你想要一個理由嗎?好,今日朕便給你們理由!”蘇子慕掃了一眼桌上的塵土,緩緩道:“朕早已不是六皇子了,那夜朕接手天下便注定了朕會無情無愛,或者也可以說朕選擇了天下與這帝位,而舍棄了她,如今派她去和親,一來藩王之戰(zhàn)云國重創(chuàng),此時孤立無援,與離國結親必能換來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二來這也算是變相放她離開,這云國禁錮了她太多,她本就渴望自由,如今正好成全她。”
“這根本就是借口,你不過是怕你以后會愛上月涵,你怕她呆在你身邊越久,你越容易失心,你根本……是在恐懼她成為你的軟肋。”蘇宸冷笑一聲,對著坐在大殿上的男人大吼道。
“七弟!”蘇夜看到蘇子慕危險的瞇了瞇眼睛,出聲打斷了蘇宸還未說完的話,對著蘇宸搖了搖頭,如今的蘇子慕怕是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了。
他沖著蘇子慕微微欠身道“皇上,辰王向來疼愛四小姐,如今突然要看著她和親必然無法接受,出言有些不遜,還請皇上體諒。”
蘇子慕微微瞇了瞇眼睛,募得,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似是剛才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般,他朝著下面揮了揮手道:“夜王多慮了,即便辰王無心冒犯了朕,朕也不會怪罪與他,畢竟手足情深,朕無論如何也不能生四哥的氣,只是今夜夜已深,明日還要早朝,朕想要休息了,辰王夜王你們也退下吧。”
蘇宸一臉憤憤不平還想說些什么,卻不想被蘇夜拽著離開了大殿。
待兩人離開之后,蘇子慕才以手敷面,遮掩住了一臉的疲憊,如畫的臉龐上滿是倦怠,如今的境況怎是大家所想的那么簡單?
“小卓子,去把畫室里的那表好的畫卷拿來。”蘇子慕望著窗外對著高公公身側的小太監(jiān)吩咐道,就在小太監(jiān)要轉身去取畫的時候,蘇子慕又急急出聲道“罷了罷了,你且退下吧。”
小太監(jiān)不明所以的望著蘇子慕,想起李公公吩咐過不可妄自揣測帝王心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面色為難的看向高公公。
高公公揮了揮手,小太監(jiān)點了點頭,不一會就退出了大殿,偌大的宮殿瞬間就只剩下了蘇子慕和陪伴在側的高公公。
蘇子慕掃了一眼桌上的泥灰,眸光深沉,聲音冷然:“朕辛辛苦苦編制的這張網(wǎng),絕不會讓任何人輕易毀掉,即便想要毀掉這張網(wǎng)的人是朕自己!”
高公公看了一眼面色隱晦不明的蘇子慕,有些憂心的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