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楚云瀟的解說后,眾香士恍然大悟,又分別將兩支香總結(jié)點(diǎn)評了一下:
“安魂香重在‘安魂’二字,改方之后不好內(nèi)服,即不可安魂。香氣不錯,可卻宣兵奪主,失了真正的意義。”
“四小姐能把花草香氣煉地這么干凈,實(shí)在難得。她還猜出了五小姐的方子,我認(rèn)為應(yīng)是四小姐為勝!”
勝負(fù)將定,大夫人臉色極不好看,卻又不得不擺著一張和煦的笑臉,以秉持對兩個女兒一樣的態(tài)度,但目光則已飄向段瓊,能扳回來的機(jī)會就全在他身上了。
果然,段瓊淡淡笑了一下,語調(diào)帶著七八分促狹:“四小姐的確更勝一籌,只不過……大家可能忽略了一點(diǎn),四小姐曾是戴罪之身吶……”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楚云瀟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掌,即便隔著那一層紗幔,還是能從外面的唏噓聲中感覺到那一道道尖銳的目光。
這時,段瓊又接著冷聲道:“合香好有什么用,心腸歹毒最要不得!制香休養(yǎng)心性,我看四小姐連最基本的道,都沒走對。如果選她,去了也是白去,還不如把機(jī)會留給五小姐。”
帳子里的楚云瀟微微一笑:“那些都是陳年舊事,皇帝陛下已許我恢復(fù)身份,有的人卻還在這里議論紛紛,恐怕不太好吧?”
從一開始,她就不斷被人用這個罪名堵口,今日她非要也堵住這些人的口不可!她的身份是皇帝允許的,誰質(zhì)疑她,就是在質(zhì)疑皇帝!
此時此刻,無人再敢出聲,段瓊神色難測的盯著帳中人影,那廂的大夫人狠狠咬牙,看來今日大局已定!她長長舒了口氣,露出慈眉笑目:“這場小香會的確是四小姐技高一籌。今日辛苦各位了,我已安排好午宴,還請各位到前廳就座。”
在場的人回過神來,拜謝大夫人之請。
海月從紗幔走盈步而出,手上捧著一張疊好的紙:“這是我家四小姐今日所用的香方,香名《醉冬行》,贈予各位香士前輩。若方中有不周之處,還請前輩們加以提點(diǎn)、不要見笑。”
本打算去往大廳的香士又折了回來,年紀(jì)稍大些的將香方雙手接過,向楚云瀟的帳子扶手稱贊:“四小姐肯將自創(chuàng)香方公之天下,實(shí)在氣度不凡!”
“過獎了。”楚云瀟謙然而笑。
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對面的帳子早沒了人影。楚云瀟一邊站起來往外走,一邊問海月:“他們?nèi)既ゴ髲d了嗎?”
海月?lián)u頭:“我看見有一個年輕公子,直接離開了侯府。好像……就是那位出題的香士。”
他,究竟是什么人?
“恭喜四小姐得到斗香會名額。”才離開了兩步,身后段瓊走了上來。
“世子,我還有事,不能相陪。”楚云瀟淡看他一眼,繞過他去。
段瓊張手?jǐn)r住,交首伏在她耳邊低語:“楚云瀟,你就這么想進(jìn)宮,想當(dāng)太子妃?”
楚云瀟雙眉厭惡一皺,道:“太子妃人人都想當(dāng),我又如何想不得?”
段瓊瞇眼看著她,說:“我剛剛得到姜玉荀的一些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楚云瀟愣了一瞬:“不想!”說罷,推開他拂袖欲去。手腕突地一陣猛力,將她往回拽去。
一個腳下不穩(wěn),硬生生扭到了腳腕。
“四小姐小心!”海月大叫。
段瓊半抱著楚云瀟瞪她一眼:“滾一邊去!”
海月咬咬牙,站到一旁的樹下,但還是能隱隱聽見他們說話。
“該滾一邊的應(yīng)該是你!”楚云瀟惡狠狠盯著他,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雖然自己早沒了痛覺,可扭傷后的腳力卻一下被抽空了,在極狼狽地踉蹌兩步后,還是被段瓊撈回了懷里。楚云瀟在這個侯府中步步精心,如果被人看到她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只怕又會是一場大風(fēng)波。
可段瓊的手臂就像一個鐵牢,她這次是被鎖在里頭了。
段瓊看著那雙怒怒瞪著自己的眼,涼薄的唇角微微上揚(yáng),譏笑道:“你當(dāng)真這么鐵石心腸,背叛我在先,拋棄姜玉荀在后,現(xiàn)在還想當(dāng)太子妃,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知道剛剛另一個為難你的男人是誰嗎?”
那個人?楚云瀟奇怪瞧著他,莫非他知道是誰?
他默默沉了沉聲調(diào),眼神帶著許分探究,語氣森然如冰:“姜玉荀……他回來了!”
姜玉荀!
當(dāng)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楚云瀟的心猛地一頓!他……回來了?
“你不要胡說。”她眼角發(fā)紅,有些難忍的干澀,措然地聲音微顫。
看到她這副樣子,段瓊非要揭一揭傷疤不可:“你隔著紗幔紗幔什么也看不清,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他!你現(xiàn)在的表情,跟那天我發(fā)現(xiàn)你們奸情的時候一模一樣!”說完,他自我嗤笑出聲,心底竟?jié)M是酸苦,粗糙的手指撫向她那雙睜大的眼睛。
楚云瀟別開頭,極力平靜那不可抑制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真的是他,你又怎么可能輕易放他走?他已經(jīng)被你殺了,不會再回來了!”
段瓊哼了一聲,雙眼微微凜凝,仇怒重新燃燒在黑亮的眸子中:“兩年前我曾放他一條生路,可他為了你,偏要自投羅網(wǎng)!”他緩緩松開她,后退兩步,“這次我不會心慈手軟,我要挖出他的心,送給你!”
他每一分神情每一句話都像一根寒針挑在她心頭,一陣陣扎出血來還不留痕跡?;腥恢校茷t回過神來,眼前已沒了段瓊的影子。海月扶著她,擔(dān)心地安慰:“四小姐,別聽世子胡說,人死怎么可能復(fù)生。”
楚云瀟悲傷笑了笑:“人死……怎么可能復(fù)生?”那她算什么?是段瓊曾罵她的妖嗎?
姜玉荀,他真的……回來了嗎?
昭然閣中。楚承月不停地抹眼淚,滿是委屈地嘟囔:“母親,那種題目我根本就猜不出來,您為什么不當(dāng)場回絕!”
“你這是在怨我嗎?你以為,我愿意讓楚云瀟得勝嗎!”大夫人又氣又恨,她穿插了幾個人極力支持楚承月并故意出言讓楚云瀟難堪,只是有個人的身份……
她曾在宮宴上見過那個人——當(dāng)今太子!她絕對不會認(rèn)錯,不光如此她記得太子幼時經(jīng)?;疾?,皇后娘娘親自到寺里祈福帶回一塊檀木腰佩,自那以后太子身體健康,那塊檀佩也一直跟隨太子形影不離。
今日,若非他親自出口,她又怎會任由勢態(tài)變成現(xiàn)在這般!寧國侯府已經(jīng)因?yàn)槌茷t沾染上了一個污點(diǎn),如今寧國侯又在遠(yuǎn)邊境,要守住這個侯府,不是件容易事??!
楚承月看著大夫人陰沉的臉色,低下頭:“不敢。”
此次斗香會,楚清嬈試想過楚云瀟獲勝的可能,卻沒想到她還利用這一次壯大自己的名聲!恐怕明天開始,這位侯府四小姐如何高超的制香術(shù)就要傳遍都城的香坊名門了。楚清嬈心里發(fā)恨,問:“母親,那么這次真的是楚云瀟跟我進(jìn)宮嗎?”
提到進(jìn)宮,大夫人胸口一陣怒氣,手中茶杯赫然擲碎在地上,深褐色眼眸里冷光閃耀,寒氣逼人:“即便她進(jìn)了得宮又如何,我絕對不會讓她得逞!”
楚承月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低著頭不敢再說話。楚清嬈作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母親,我用蝦粉使楚印雪病發(fā),利用楚若淺讓她病重,其實(shí)里面還有一個打算。雖然五妹妹這次沒能贏過她,但這恰恰好助了一筆東風(fēng)之力。”之前的擅自行動已被大夫人責(zé)罵了幾次,這次楚清嬈再不敢私自做主,而且這樣若出了節(jié)枝意外,也有大夫人為她們收拾殘局,能夠保她無事。
楚清嬈的這些計(jì)劃,大夫人都已經(jīng)看得明明白白了。她頭疼地柔柔眼角:“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F(xiàn)在老夫人對楚云瀟很是看重,記住,千萬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楚清嬈面色露喜:“是。”
兩日后。
徹梅閣中,楚紫葳守在楚印雪床邊。楚印雪剛剛蘇醒,只是全身乏力,連下床都困難。
楚紫葳噓寒問暖幾句之后,心事重重地不吭聲。昨天聽來的一些話,不知要不要現(xiàn)在就告訴楚印雪。
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楚印雪問:“你怎么了?這幾天是不是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楚紫葳心里本來就氣,這么一問更是憋不住了,眼淚汪汪地告訴說:“三姐姐,你昏睡的這段日子發(fā)生了好多。我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八妹妹給母親獻(xiàn)上一張秘方,說能治愈你的氣喘,可是你吃了之后就……八妹妹她現(xiàn)在還被軟禁著呢。三姐姐,你一定要快點(diǎn)好起來!”
聞此,楚印雪蹙緊了眉:“一定是楚清嬈搞的鬼,她害我們?nèi)绱?,今后絕對不會讓她好受!”在自己病倒的時候她就覺得蹊蹺,聽到后面這些事,楚印雪更加肯定這是有人故意為之。
沒想到,楚紫葳卻是立馬反駁:“之前我以為也是二姐姐和五姐姐做的,可依現(xiàn)在看來,誰得到的利益最大,誰就是幕后黑手。”
楚印雪心頭一提:“你的意思……另有其人?”
楚紫葳重重點(diǎn)頭:“對,是楚云瀟!在你臥病之時,她出盡了風(fēng)頭!而且,已經(jīng)代替三姐姐你準(zhǔn)備入宮參加斗香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