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瀟大致看了一下這間房里的香料,的確都是上乘之物。有的甚至是從番邦而來,平常沒法買到的??墒撬€是決定離開這兒,即便寧國侯府危機(jī)重重,但總比呆在這樣陌生的地方來的安心!
耗了一夜,楚云瀟又折騰了一個早上,然而屋里那十幾雙眼睛把她盯得死死的,但凡她靠近窗子或者門口的位置,侍女們就圍了上來。
到了正午,侍女端著飯菜進(jìn)來,放在桌上。楚云瀟無計可施,只恨自己以前沒學(xué)過幾招武藝,否則也不必被困在這樣的地方受人監(jiān)視!她兩眼一閉,干脆就躺在床上。
許是看她滴水不沾,一個侍女從屋內(nèi)出去,不一會兒帶著男子回來了。男子看了眼榻子上的人,翹了嘴角:“不肯吃飯?好。”他長腿一跨坐在凳子上,舀了一碗湯喝起來,“好香,味道不錯!”
一天未進(jìn)食,楚云瀟怎么會不餓,被他這么一引,胃里的餓蟲都被勾了出來。她刻意忽略他故意發(fā)出的聲響,心中有了想法,起身來到料柜前快速挑了一些香料,將其搗碎成粉。
這工夫,桌子那的人也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楚云瀟轉(zhuǎn)過頭向他笑笑:“你這里的香材的確都很好,我剛剛做了一種新香,你要不要先品一品?”
男子眉梢一挑,做了個“請”手勢。
楚云瀟將香粉打篆成蓮花狀,點燃。退至一旁,盯著通紅的火星一點一點將香粉燒成白灰。
清寧的香氣隨煙波繚繞于屋中,此時正值正午,是人容易批疲倦的時候。屋里安靜一片,守在兩邊的侍女開始身子搖晃眼皮打架,“撲通撲通”陸續(xù)倒在地上。而桌前的男子拳手支額,雙眼緊閉。
楚云瀟大氣不敢出,放輕腳步慢慢往門口走去。
“咳咳。”身后突然傳來男子的咳嗽,肩膀搭上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纖指大手。
“我量你不會這么快乖乖聽話,你能屏息,我也能。更何況我是習(xí)武之人,精神好得很,這么點兒迷藥就像把我迷暈?簡直可笑!好好呆在這兒,否則永遠(yuǎn)都別想出去!”
男子把她往屋內(nèi)一拎,目以警告得瞪著她。
楚云瀟在心里把他暗罵了千百遍,可面對像他這樣的無賴,硬碰硬不是辦法。她撐起一張笑臉,跟他商量:“香取于天地,你一直把我困在這個屋子里,我可是一點兒靈感也沒有!”
男子聽了,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方:“這樣啊,那我陪你出去走走,你只能待在我視線范圍之內(nèi),千萬不能亂跑,否則當(dāng)心你的小命。”
楚云瀟連連答應(yīng),趕緊跟上他的步子。
對于這位男子的身份,楚云瀟也猜想過,不是貴族也是名門。只是當(dāng)她走入一望無際的大園之時,又不得不對他產(chǎn)生的懷疑。寧國侯府已算得上朝中官員里的大宅了,誰家還有這么大的園子?看起來整整比百花園大上了三四倍!
雖是初冬,卻是花開滿園。一眼望去全是秋冬之日所開的花樹,如此一來,豈非每過一季就要將整個園子的植物徹底更換?能花心思動用這么大人力物力,絕非易事!楚云瀟默默多看了身邊的男子一眼,他……究竟是不是她所想到的那個人?
這時,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神色緊張地從后面追了上來,看到男子身邊的楚云瀟腳步不由頓了頓。
男子回頭對她說:“站著別動!”
楚云瀟用力點點頭,很是聽話乖巧的模樣。
男子上前與侍衛(wèi)悄聲說話,楚云瀟眼盯著二人,腳步輕輕后退。退至一方樹枝遮掩之地時,立馬從旁的小道溜了過去。
楚云瀟一心往人少的地方跑,就算一時出不了這個地方,也要藏身起來想想辦法。出了樹叢,小道蜿蜒上一座石橋,前方是一泊碧綠的小湖。此道無退路,只能往前走了。楚云瀟深吸一口氣,伸出腦袋悄悄探了探,四周寂靜無人,于是快步上了小橋。
“站??!”
也不知從哪里突然傳來的女聲暴怒,楚云瀟下示意停住腳步。
這一停,兩撥侍女前后圍了上來,將她困在橋上。
楚云瀟心中“咯噔”,這么快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正想著,只聽清響的步搖聲來,一位身著玫紅色衣袍的女子款款而至,雍容華貴的大袖上用金線繡著兩朵盛開的牡丹,髻上金釵步搖聲聲叮鈴,一張白皙漂亮的臉蛋略顯嫵媚。
女子滿眼鄙夷與不屑,上下掃了她一眼,道:“慌慌張張不像是宮里人,你究竟是誰,竟敢擅闖皇宮!”
皇宮!楚云瀟心頭一沉!先前她不敢多想,如果這里是皇宮,那么男子的身份……
“你驚走本公主的魚兒,你可知罪!”
女子火冒三丈,她從來沒見過這樣沒規(guī)矩的人,嚇走她的魚兒不說,連跪地求罪也沒有,簡直是不把她這位公主放在眼中!
楚云瀟臉色一晃,隨即雙膝跪地。對于宮里的情況,她也略知一二。皇帝有個十六公主正值青春年華,頗為刁蠻。依照年紀(jì)來算,如果沒有猜錯,這便是寧國公主了。楚云瀟心里捏出一把汗,瞧這公主的性子,想要了卻此事安然無恙地走出宮去,幾率太小,只怕免不了一頓板子。
“來人,扒光她的衣服,丟去湖里!”寧國公主一聲令下,立馬有七八個宮女沖上橋來,開始拉扯她的衣服。
如今已入冬季,湖水冰涼刺骨不說,她一個女兒家光天化日被扒光衣服,這要是傳出去,又不知要花多少精力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楚云瀟死死拉住自己的衣服,任憑宮女怎么廝打扭捏都不放手!
“你們在做什么!”橋后一聲暴怒,隨即傳來宮女慘叫聲落入湖泊的聲音。
此時的楚云瀟臉色慘白、衣衫不整,簪子掛在亂糟糟的發(fā)上,狼狽至極。
“寧國,你在做什么!”一道高大的身影橫在她面前,向?qū)γ娴墓髻|(zhì)問。
楚云瀟抬頭望著這個背影,云端的陽光照耀在他深色錦袍上,折出一層溫柔的光暈。
“太子哥哥,她是什么人,你要這樣幫著她說話!”寧國公主怒不可及,又百思不解,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哥哥會這樣護(hù)著一個陌生的女子,居然為了她跟她擺一張臭臉!
楚云瀟聽到寧國公主對他的稱呼,心間落實。他……果然是太子!太子,姜陵。
姜陵轉(zhuǎn)過身來,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蓋在她身上,拉著她站起來。
“這位是寧國侯府的四小姐,她是我請來的客人。”
“原來是你!”
寧國公主眼中閃過一絲精銳。她早就聽說四小姐的大名了,今日一見,不過也是這等貨色,真不明白當(dāng)初段瓊是怎么喜歡上她的,就連……就連太子現(xiàn)在都護(hù)著她。
想到這兒,寧國公主更是發(fā)狠,不依不饒道:“她驚了我的魚,現(xiàn)在我要她下去重新抓一條!”
“寧國,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不要計較了好嗎?”姜陵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太子哥哥,我就是聽你的話不跟她太計較,才沒有把她立即抓進(jìn)大牢的。我讓她賠我一條魚,這你也不肯?”寧國公主極不悅地皺起眉來,冷冷盯楚云瀟一眼。
周圍的氣氛頓時凝重緊張起來,姜陵臉上慍怒待發(fā)。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從宮女中彎腰鉆進(jìn)來,垂著頭向姜陵稟報:“啟稟太子殿下,段世子前來求見。”
楚云瀟微愣,他來做什么?
而前一刻還恨怒交加的寧國公主突然大展悅眉:“段哥哥來了!”
姜陵掃了她一眼:“傳令下去,不見!”
寧國公主急得鼓起臉來,上來拉著姜陵的袖子左右搖晃:“太子哥哥,段哥哥好不容易才進(jìn)宮一趟,你就讓他過來好不好?”她偏頭看一眼楚云瀟,跺腳道,“算了,算了,魚我也不要她賠了!”
姜陵勾起嘴角一抹笑意,這才對小太監(jiān)說:“傳他過來。”
寧國公主喜上眉梢,趕緊讓宮女把自己頭飾衣服打扮整齊,含著笑端端正正站在橋下等著段瓊過來。
遠(yuǎn)遠(yuǎn)的,一身淺藍(lán)云繡紋袍子的段瓊迎風(fēng)而來,一雙俊目靜靜望著橋上之人,當(dāng)看到裹著披風(fēng)的楚云瀟時,臉色有一時間的沉落。
“段哥哥,你來看我啦?”寧國公主歡天喜地一聲,將段瓊強(qiáng)回過神,站在原地遲疑不前。而寧國公主卻已經(jīng)迎了上來,將他拉到姜陵面前。
“太子殿下。”段瓊臉色有些僵硬,躬身拜道。
姜陵點點頭,兩人正要說話,寧國公主卻又?jǐn)D了上來,眨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段瓊看:“段哥哥,我站在這兒你怎么不理我?”
段瓊往邊上躲了躲:“公主殿下,臣今日來是找太子殿下的。”
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寧國公主天真一笑,緊緊抱住他的手臂:“那你有什么事快快跟皇兄稟報。稟報完了,你就陪我釣魚好不好?”
段瓊僵硬地扯著笑,欲把手臂抽出卻更被抱了個緊實。他干笑著:“公主殿下,你先不要這樣……放開我!”
姜陵終于也忍不住低斥:“寧國,成何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