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侯府如今的狀況,楚云瀟心里清楚。她更清楚這一趟回去,必然要面對比以往更大的風(fēng)波。
果不其然,這幾日在百花園碰到楚承月和楚玉柔,偶爾會酸上她兩句。楚印雪的身子正在好轉(zhuǎn),楚若淺已經(jīng)被大夫人下令放了出來,而每次跟楚紫葳碰了面,她都跟見到大仇人似的。看來那件事,要光靠一張嘴皮是怎么也說不清了。唯有楚清嬈最安分,終日呆在她的卿云閣研究方子。
說到方子,楚云瀟想起來已經(jīng)幾天沒到瑤光閣后院看看那些草藥的情況,不看還好,一看整張臉都黑了。
不大的小藥田里,十余種草藥竟有凍萎之勢!天氣已經(jīng)這般寒涼,竟無一人在這些田地上加些保溫的干草,日頭好時也不澆水,土壤都已經(jīng)裂成一塊一塊!如此這般,必定是有人偷懶!
余光瞄到海月想要上前為那些小丫鬟們認錯,楚云瀟開口:“海月,這不應(yīng)該是你的事吧?”
對任何人,都不可縱然,一旦習(xí)慣,就再收不住了。另一方面,這也是為了海月好,以免將來有一些人自己不仔細,以僥幸之心做事,讓海月為他們擋災(zāi)擋難,倒真成了黑鍋王了。
海月停住腳步,另一個丫鬟從垂著頭站出來,跪在地上:“奴婢知錯……是奴婢大意了。”
丫鬟寒兒,年剛十四,閑時常見她與海月嬉玩,平日還算乖巧懂事。但楚云瀟還是決定責(zé)罰她,于是斥責(zé)道:“我不在的時候就這樣偷懶,罰你清掃小廚房。”
寒兒緊張的臉色微有松懈:“是。”之后退了下去。
海月心覺愧疚,小聲說:“四小姐,是奴婢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奴婢……”
楚云瀟轉(zhuǎn)過頭看著她,道:“我不在的那些時候,你只怕也沒閑著?,幑忾w大大小小你一人只怕也不能及時顧得來,這便要另外一些人給予主動分擔(dān)。若凡事都需催促提醒,那么有些人也不必繼續(xù)呆在瑤光閣了。”說著,她回轉(zhuǎn)過神一步步走著,目光在那些丫鬟小廝身上一個個掃過,“我真羨慕母親和姐姐那的人,一個個管教有數(shù),從來不需她們操心。我在皇宮里的時候就在想,是不是也要效仿宮里的做法,嚴刑酷打,以迫人心。”
那些丫鬟和小廝的臉上一陣陣發(fā)白,都一個個壓下頭去,一眼也不敢看楚云瀟。
這些人雖然比剛開始的時候聽話許多,也不敢有外心,卻還是慵懶散漫地混日子。
“不過在回來的路上,我又想了一想,人心都是肉做的,誰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以這種方法管教下人,終歸是不合適我也不忍心的。只是那宮里的情況比這兒嚴重多了,哪個奴才一個不小心,主子可就要丟了命。這兒倒還好,最多不過是被母親禁閉受罰幾日罷了,可誰又愿意受這樣的罪呢?”
楚云瀟今日這些話聽得下面的人一驚一顫,頭上冒出一滴滴汗。一開始她說要效仿皇宮之內(nèi)的做法,之后又以不忍心為由作罷,內(nèi)地里她其然本沒這個意思,說出來就是想讓這些人心中大起大伏,為之慶幸,今后不敢再這樣偷懶。
“這些藥材都是我的心血,我要它們安安全全度過這個冬日。”末了,楚云瀟嚴肅下達第一個命令。
這些草藥都不能凍死,一來是保證在寒冬也能使用到新鮮的材料,二來是培養(yǎng)負責(zé)看管這些藥田的人能力。如果輕易放過他們,不僅空虛了這數(shù)月,甚至是明年、后年的還是有可能發(fā)生凍死之況。
“是,奴婢定當(dāng)竭力。”
“是,小的定當(dāng)竭力。”
眾人齊,每張臉上都無比認真。
是了,這就是她要的結(jié)果。
回到前室,楚云瀟端著一杯茶坐在門前,呆呆望著院子里含苞待放的臘梅。
海月緊握小手,神色不定,輕輕提醒:“四小姐,斗香會上要用的香可想好了?這幾日……二小姐一直呆在卿云閣苦心制香。”
楚云瀟眨眨眼睛,回身走到屋里,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發(fā)簪:“不急,先把邱嬤嬤請進來吧,這么多天了,還沒向她學(xué)習(xí)過一點東西呢,這可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
海月恍然,這也是跟斗香會一樣的大事,趕緊將邱嬤嬤找了過來。
于是乎一連幾天,楚云瀟都跟著邱嬤嬤,好像已將制香一事完全拋之腦后了。
楚云瀟并沒有忘,只是沒有向楚清嬈那么重視。
斗香會那時,一定會有很多的名門小姐參加。她們都是向著太子妃之位來的,誰被選中,誰就成了眾矢之的。雖然太子妃身份高貴,是能夠扭轉(zhuǎn)地位的最短捷徑,可楚云瀟卻不喜歡。就像這次,她不過是去了一趟東宮,寧國侯府幾位姐姐妹妹們就已經(jīng)如此待她,真不知若真的坐上那個位子,還會有多人異樣的眼光和惡毒的話語。更何況自己的丈夫是在做皇帝的人,將來還有三千佳麗,日夜爭風(fēng)吃醋、爾虞我詐,還要絞盡腦汁去討一個男人歡心,如此分身不嫌累?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只向往一夫一妻制。如果在這個世界擺脫不了男人必須左擁右抱的話,她寧愿自己找一處深山野林幽居,從此不問世事時,做自己喜歡的事,溫飽知足,想來也是不錯。
所以,當(dāng)別人都在想著怎么顯露自己的本事在能夠引起皇后和太子的注意時,楚云瀟則不是打這個主意。她得到這個斗香會名額,便是有自己其他的用處。比她漂亮能干的名門小姐比比皆是,而她的目標,就是這些小姐。
她用心學(xué)習(xí)邱嬤嬤所教的禮儀,也是能夠跟那些貴族小姐們走近一些的方式,這些貴小姐們誰都不喜歡一個跟自己相差太遠的人來往,況且這也是最基本的尊重。至于做香,她這次并沒有花多大的心思,只不過在原來的“醉冬行”上修改了一下比例,加以窖藏,使香味比之前更醇厚。
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已經(jīng)燒到了火候,再沒有繼續(xù)狂熱下去的局勢。許多雙眼睛,就等著她在斗香會上出糗。
這日,楚云瀟打算就著邱嬤嬤那些所教的禮儀動作到百花園里練習(xí)練習(xí),剛和海月走入大門,就見幾個丫鬟驚慌失措尖叫著地從前面的隔楓院跑出來。
海月抓住其中一個問:“這是怎么了?”
丫鬟臉色煞白,眼角掛著恐懼的眼光:“百花園的楓樹林里,剛剛發(fā)現(xiàn)吊死了一個人。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楚云瀟心中“咯噔”,竟然還出人命案了。想著,舉步往那走去。
一陣輕輕的力道拉扯住手臂,海月在后面皺著眉頭,擔(dān)憂:“四小姐……”
楚云瀟拉上她的手:“沒關(guān)系,我們就遠遠看一下。”
兩人來到楓林院門外,果見遙遙一個藍衣丫鬟的身子懸掛在大楓樹上,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
從里面出來的一個丫鬟突然叫道:“四小姐,那好像是你瑤光閣的寒兒??!”
海月一聽說是她,立即直奔過去。
楚云瀟心頭立即沉落了一塊大石頭,寒兒……怎么會吊死在這兒?
邊上的丫鬟似若無人地討論起來:“寒兒平時乖巧懂事,最善解人意,什么事叫她怎么這么想不開!”“莫不是受了什么不好說的委屈?才將她逼到如此絕路!”
“你們在胡說什么,寒兒是瑤光閣的丫鬟,四姐姐平時待人溫和,會有什么事讓她想不開的!”身后一聲厲呵,楚承月也在這時聞聲趕到,看到楚云瀟,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開口喚了聲,“四姐姐。”
剛才的話聽上去是在為楚云瀟開脫,實然是將她狠狠推向了火坑!
果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頓時截然不同。
楚承月不罷不休,詢問道:“寒兒怎么莫名其妙就尋死了呢,不過她既然是瑤光閣的人,我還是想問問四姐姐,這幾天寒兒可有什么異常表現(xiàn)?”
楚云瀟搖搖頭:“并沒有。”
的確沒有,要說有異常,那也應(yīng)該是在責(zé)罰她之后??芍竽菐滋?,寒兒一直和往常一樣。
責(zé)罰……
此事若有蹊蹺,那么責(zé)罰一事定當(dāng)會成為一些人可以懷疑她的無恥理由。
果然,楚承月就往這個方向說開了:“可我聽說,前兩日你罰她去清掃小廚房了。我聽說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寒兒去清掃小廚房,因此也錯過了丫鬟的膳點吧?”
膳點……這個,楚云瀟皺起眉,她倒是沒注意。
這時,海月也從前面回來了,眼中帶著絲絲淚光,神色哀傷。聽到楚承月的話,知道又是來為難自家主子的,于是主動解釋:“寒兒是錯過膳點了,不過奴婢為她留了兩個饅頭。四小姐不知下人們幾時膳點,并不是有意的。況且那時候的事確實是寒兒有些疏忽,昨晚寒兒還與奴婢促膝談心,并未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異樣。”
楚承月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秘密:“昨晚,你跟寒兒在一起?今早,寒兒就被發(fā)現(xiàn)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