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的罪過了。”言畢,曹時與公主均沉默良久。唯有竹節(jié)博山爐內(nèi)熏香裊裊。
望著窗外廊檐下滴水的冰凌,曹時又道:“既然如此,曹時此行平陽,就不返京都了。”言罷平陽侯長揖再拜,便頭也不回得向外走去。卻又聽平陽公主道:“簡侯夫人待妾極好,唯獨此番恕劉娉不能以兒媳之禮送別了。”
“你我夫妻至此,仁至義盡。公主待先妣之好,曹時記在心里。為平陽侯家經(jīng)營,曹時也記在心里。襄兒是我的侯世子,永遠都是。望公主好自珍重。”
“劉娉替曹襄謝過侯爺。”平陽公主起身一拜,便知這一拜便是永訣?;叵氘斈攴N種,不由得滿面淚容,明知錯在己身,只是大勢已去再難挽回。唯有此一拜,拜得是她一世的虧欠。
曹時一行登車東去。未出關(guān)外,又有衛(wèi)少兒奉母命攜三弟衛(wèi)步趕來,同往平陽,為得是吊唁舊主母。衛(wèi)家姐弟見曹時行得仍是主仆之禮,曹時卻以同輩之禮相回,道:“君家已然顯貴,再莫要以仆禮相見,不然折煞我曹氏的陰福。”
轉(zhuǎn)回頭來說衛(wèi)青。自升任太中大夫加侍中以來,衛(wèi)青伴駕愈多。他性子謙和謹慎,又是個踏實肯干之人,同他接觸的越久,越能體會出他這份放心可靠來。逐漸比起韓嫣,皇上支使衛(wèi)青倒是更加得心應手。
皇上不常在未央宮,一則宮中憋悶,二則躲避與東宮可能的沖突。整日帶著近臣在終南山中打獵,時不時打著平陽侯的旗號投宿民宅。
“平陽侯夜行借宿,主人家行個方便。”衛(wèi)青敲開一家農(nóng)舍。一位老翁開了門,從門縫里探出頭來正好看到衛(wèi)青身后的皇上。劉徹孑然而立。
“平陽侯?怎么又有個平陽侯?”老翁自語道。
“老人家,那是為我家主人打前站的家人,這位才是正主。”韓嫣扯謊道。
老翁把頭縮回去掩上門道:“那侯爺?shù)鹊取?rdquo;
劉徹有些不解,看著韓、衛(wèi)二人,似在問:“怎么回事?”韓嫣只當沒事,隨口說:“無事。”衛(wèi)青卻猜一定是老翁起疑心了,可看著韓嫣又不好說出來,只得搖了搖頭。然而心里已盤算起對策。
片刻之后,老翁把大門開了,讓進劉徹一行。又聽老翁沖屋內(nèi)喊,道:“老婆子,捅開灶,弄些飯食,有遠客來了。”老翁又轉(zhuǎn)頭笑著對皇上說道:“侯爺不嫌老朽這屋陋,這廂坐一坐。老朽前去打酒,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說著出門去了。
衛(wèi)青看了看天光,不由得心下起疑:這日入時分,荒村野店老翁要到何處打酒?正想到此,屋中老嫗出門讓道:“列位客官,屋里坐吧。”
不一會兒老翁去而復返,手里抱著個小酒壇,上面似有些積灰。衛(wèi)青又問:“老人家何處打酒?”老翁道:“前村有一家釀酒,街里街坊算不上擾他。”關(guān)中村舍釀酒多是事酒,無非紅白喜事。這西漢時所謂事酒,其實是今日的酒釀、醪糟之類,幾天即可釀成,紅白喜事之時拿來待幫忙之人的,所以叫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