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救不救

這雨來得有些蹊蹺。

都說刮風(fēng)不下雨,可這大風(fēng)刮過,豆大的雨珠傾盆而下,順著風(fēng),擊打在人身上,有些疼痛,雨中還夾雜著冰柱一樣的東西,落下來便附著在房頂或是樹枝上,凝結(jié)成冰柱。

那鮮血混合了雨水,漸漸開始流動,時而又結(jié)成冰塊,停滯在原地——她從沒見過如此讓她膽寒的圖景。

天地間一片混沌。

昨日看見的虔誠祈雨的眾人,今日卻變成了殘骸。白夏只能慨嘆,造化弄人。

遠(yuǎn)處,急急走來一個姑娘,她穿著淡紫色的北漠衣裙,綰了一個時下流行的蝴蝶髻,明明是活潑可愛的年紀(jì),卻一臉愁容,行色匆匆。她看見白夏,眼中頓時燃起了希望,她小跑到白夏面前,抓住她的雙手:“終于找到你啦,我哥哥也就有救啦!”白夏還沒緩過神,便和她一起小跑起來。

地上濺起水珠,鮮紅的顏色,染上了她藍(lán)色的裙角、潔白的鞋面。血腥氣縈繞,令人作嘔。

那女孩一邊跑一邊避開腳下的肢體:“你是白夏。”篤定的語氣,“我是鐘離月,阿斯博達(dá)的妹妹,我需要你幫忙煉香。對了,還有酒。”

“我……”白夏緊跟鐘離月的腳步,聲音略帶喘息,“我?guī)湍恪?rdquo;

穿過北漠交界處門口的沙地,交界處北面,是一片營地。帳篷遍布,侍衛(wèi)皆是嚴(yán)陣以待,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氣氛緊張,一觸即發(fā)。

鐘離月帶著白夏踏進(jìn)最大的那個居中的帳篷,鋪面而來的是濃濃的血腥味,夾雜著中藥的苦澀,讓人覺得頭疼。溫故正在給阿斯博達(dá)施針,頭上不斷滑下汗珠。蘇秦在一旁抱著手臂,定定看著帳篷的門簾。溫故見他們進(jìn)來,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計:“白姑娘,請移步。”

蘇秦看著白夏,欲言又止,卻還是沒有阻止。

昨日。

中原江湖眾人沖入,馬蹄濺起黃沙,煙塵彌漫,阿斯博達(dá)沖在了最前:“我北漠一直固守自己的疆土,從未僭越,每月按時供奉,你們還欲討伐,定是有奸惡之人挑撥,也就別怪我們北漠漢子全力抵抗!”

“我北漠的勇士們!拾起兵器,沖!”

“沖?。?rdquo;回應(yīng)王的,是此起彼伏的有力地呼叫。

奮力廝殺,英勇無畏。北漠的男人,永遠(yuǎn)不會服輸!

可是,中原的人雖然節(jié)節(jié)敗退,卻并沒有戰(zhàn)敗的失落之感。

阿斯博達(dá)單槍匹馬首先沖到中原領(lǐng)頭人面前時,只看到那人潔白優(yōu)美的下顎,他剛疑惑是否中計時,那人的袖子間滑落一只潔白的狐貍,瞬間撲上他的腳邊,狠狠咬了一口,全身麻痹。

“九尾咬傷的傷口,不會痊愈。”輕柔的嗓音漸行漸遠(yuǎn),阿斯博達(dá)意識漸漸模糊。

帳篷外,風(fēng)撩起樹枝,大雨紛紛。

溫故說:“阿斯博達(dá)的傷,是一只千年九尾咬傷的,這傷口不會愈合,除非有浮生殘照相輔相成,外熏內(nèi)飲,至少半月才可痊愈。”

“白夏,聽聞你擅煉香,亦會釀酒,此次他的傷,需要浮生香、殘照酒。”

“但你記憶盡失,也無任何術(shù)法,這酒、這香,你可還會?”

“如若要你救他,要你去尋回你的本體,你可愿意?”

“如果這,可能會讓你喪失所有的情感,你可愿意?”

大雨仍舊毫不留情地落著。

“我愿意一試。”

白夏聽見她的回答。

北漠的王,是需要活下去的。她,不過一介布衣,只要能再見到她爹爹一面,也就可放心了。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她,也不知道本體在哪里,就算沒有了所有的情感,她只是想,試一試。

從沒有聽見溫故一次性說那么多的話,也許,阿斯博達(dá)對于他們,存在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吧。

“我給你三日。”溫故如是說。

半下午的時候,雨勢減弱,交界處傳來馬的嘶鳴,刀戟之聲,兼有震耳的呼告。

“慕辰,我不準(zhǔn)你去!”是少女的嬌嗔。白夏在藥房里,依靠夢中的回憶,正尋找調(diào)香的香料。

果不其然。是鐘離月。她拖著慕辰踏進(jìn)藥房:“白姐姐,待你救活了我哥哥,我就嫁給慕辰。”

白夏噗嗤一笑,慕辰尷尬地?fù)蠐项^。

“所以,麻煩你看好他,不要讓他去戰(zhàn)場,我不想我未來夫婿受傷。”鐘離月沖到門邊,“本公主要去指揮戰(zhàn)斗啦,白姐姐,看好他!”

白夏點(diǎn)點(diǎn)頭,小姑娘滿意地離開了。

“蘇秦他?”白夏拿出麒麟角,北漠藥房珍惜的藥品十分充足。

“阿斯博達(dá)受傷后,都是他代為組織迎戰(zhàn)的。”慕辰正色,“他讓我保護(hù)你。”

內(nèi)間,秦暖撥開屏風(fēng),款款走了出來。慕辰看見她,眼圈有些紅。白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拿起簸箕:“我去選些酒曲。”

“慕辰,真是好久不見。”秦暖揉揉眼角,想把淚意揉回去,但聲音還是顫抖的,“你,從沒想過來尋我。”

“并非如此。”慕辰向前一步,摟住她的雙肩。

秦暖看入他的眼睛:“你想放棄?”

“從不曾如此想過。”

“也許你,是要娶那小姑娘吧?”

慕辰突然沒了語言,他垂首,吻住眼前的人。秦暖閉上眼睛。

炙熱的吻似乎燃燒了空氣。

“我承諾,不會再放手。”慕辰緊緊抱住她。

藥房外,白夏看著窗戶上的剪影,默默地予以祝福。她多么想,和蘇秦成為一對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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