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得極其緩慢,葉珠在車中撕了絹帕折成兩朵孝花往發(fā)間一簪,又取下頭上珠玉,只留了一釵固發(fā),全身再無任何飾物。
吳敏兒沉在傷痛中難以自拔,葉珠在干什么,她全都好像沒有看見。
搖晃到鳳鳴城已經(jīng)晌午,城門前的尸體已經(jīng)清理過半,見有馬車自西而來,小兵上前攔住,讓通報是何人何事要進城,并說城中剛經(jīng)歷過一場血戰(zhàn),全城百姓基本都已死盡,只剩下后來之軍兵將領(lǐng)。
葉珠施施然下車,哀傷地深深一禮拜向城門處,激動地道:“謝蒼天有眼,佑我大漢城池,鎮(zhèn)南將軍府遺孀吳氏帶亡夫吳康年前來謁見友軍將士。”
城門上霎時便有幾人奔出,當先一名斷眉大將大喝一聲回應(yīng):“你是守城主將吳康年之妻?吳康年何在?”
葉珠仰面,淚珠撲簌簌往下滾落,哽咽地指著身后的馬車中道:“亡夫在此。”
那大將隨即率領(lǐng)城門上的幾人直接躍下三丈高的城墻,飄然著地,瞬間便到了馬車前,挑起簾子向里打探。
挑簾的長臉漢子目光在馬車內(nèi)打了個轉(zhuǎn),然后向斷眉大將點了點頭。
斷眉大將沉聲道:“可看清楚了?”
長臉小將肯定地頷首回稟道:“確實是吳康年無疑,身中毒箭,死亡時間正是攻城當日。”
斷眉大將嘆息地轉(zhuǎn)身,探究地看著葉珠問:“你又是如何逃過浩劫的?”
葉珠悲傷莫名,絞著帕子拭淚,卻止不住雙肩抖動,緩緩回話:“幾日前山洪突發(fā),沖走十幾戶人家,臣婦攜女兒進西靈寺為民祈福,無意中竟躲過一劫,今日在回城途中經(jīng)過紅河谷時,才發(fā)現(xiàn)路邊竟然伏尸兩百余,其中就有亡夫尸首,已經(jīng),了無生息。
臣婦在馬車上撕袍做了孝花,給將軍凈了面,便帶著他回城,著實沒有料到鳳鳴城竟然被大人連日奪回,并沒有失守,亡夫九泉下若知曉,也應(yīng)含笑瞑目。”
斷眉大將略一思索,倒是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漏來。
看來這吳康年并非棄城逃竄,而是被人引至紅河谷口為毒箭射殺,才導致城中無主將,又有內(nèi)應(yīng)及水患破墻,這才有了破城之災。
斷眉大將朝著馬車的方向施了一禮,敬佩地道:“吳將軍不負忠義之名,吳夫人節(jié)哀。我即刻便領(lǐng)你去謹見吳王。”
葉珠微一怔愣,吳王在鳳鳴城?
伸手整整儀容,摸著略顯凌亂松散的發(fā)髻,葉珠不好意思地訥訥道:“亡夫新故,一時悲傷,竟然儀容不整,這樣去見吳王殿下是否不妥?”
斷眉大將不在意地揮袖,言道:“吳王不在意這個,夫人不必介懷,就這么去吧。吳王正在寫奏報,今天就得送走,如果得知將軍陣亡的消息,興許還能在奏報上再斟酌一二也未可。”
葉珠便獨自一人隨斷眉大將入城去見吳王劉瑾。
進得城門,斷眉大將當先上了城門樓階梯,又轉(zhuǎn)身引路,葉珠才知道這吳王居然就在城樓上辦公。
斷眉大將進得門樓中,向正在書寫的吳王略略說了細情,吳王點頭讓請葉珠進去。
葉珠跨進門檻就盈盈下跪,欲向吳王行禮,吳王從席間站起來,整袍虛虛一扶,然后側(cè)身朝斷眉大將道:“達依,給夫人搬個座。”
吳達依麻利地遞上一個軟墊鋪在地上,葉珠謝過后端莊地盤腿坐下。
吳王卻瞇著細長的眼,沉默地打量著葉珠,那眼神里透著一些荒涼,還有些莫名的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