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他捏著小泥銅鈴的手有些發(fā)緊,剛才不知道為何就伸手取了她的鈴,明明在確認(rèn)了她不是那個人后還是不愿意歸還.
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神太過于坦然冷淡或者說是防備?
她長成這般模樣,其實真用不著防備吧.
云丫,云丫,名字這般雅致,面貌這般奇詭,卻是兩般都是極端.一個姑娘家,只身跑到災(zāi)民堆里,連個侍候的丫環(huán)都沒帶,還親自下田栽種,為災(zāi)民畫馴牛笛圖樣,傳授技藝。
她的品德確與相貌不相匹配,實是奇女子.
林景衍打定主意一會兒得好好會會這諸般矛盾的奇女子云丫。
然而等他隨柳成一行人來到柳寡婦家外的籬笆墻外時,卻只見到一個垂頭喪氣的光頭小孩,淚眼汪汪地地蹲在剛刨翻開的地溝壟上,用手里的枝丫恨恨地戳著腳下的泥壟,聽到腳步聲這小孩才抬頭,又趕緊抹著淚一臉驚喜地跑到柳成身邊,拉著他的袖袍滿眼期盼地道:“柳伯伯,柳伯伯,云丫姐姐被家里人接走了,你能幫我追回來么?我喜歡她,我不想讓她離開。你跟她說,小豆丁再也不淘氣,再也不偷偷摸她的胎記,不扯她的大痦子,讓她回來,好不好?”
柳成聽完這話也有些發(fā)愣,原本他還指著這云丫姑娘會識文斷字,又出身富戶,起碼能跟這上京城來的高官更有共識,也能說到一處,有她從中周旋,那俊美高官也不會再拿柳青瓜的指認(rèn)說事。
這下,全完了。
林景衍卻就此駐扎在楊柳灣,余三醒讓金全找那富蛋蛋借了頭牛,套了板車前來拜林景衍。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老清楚這人,上京城貴族當(dāng)上頂頂?shù)念^一號,大長公主的嫡子,衛(wèi)國公后又加封寧王,他也是堂堂的世子,時任監(jiān)察院總指揮使。
無論哪一個名頭,都足以震懾一方宵小,聽說這人極不好相與,上京城中無人敢招他,卻也無人能近他。
余三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行著大禮時,林景衍又詳細(xì)問了銅鈴公子一事的細(xì)枝末節(jié),最后終于判定這公子確實是來賑災(zāi)行善事,非為那虛名奪利之輩。
一個人,駕五十牛車,從江南道五百里奔襲,不眠不休四天才至淮河,又一路沿河敲打銅鈴止戈散金平民憤。
再想到他言出必隨,自己雖然被老管家催促著回了本家,卻又遣自己的親妹前來授藝履諾。
此人真堪真君子!
兩兄妹皆是只身赴險地,拋卻繁文縟節(jié),丹心向陽,卻又不爭功不為利,連真實姓名都未曾留傳。
林景衍,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產(chǎn)生出敬佩和好奇之心。
在小豆丁說出云丫姑娘提前離開時,他就遣了暗使一路追蹤,無論如何,人不留名,但自要為他們記錄在冊。
本來欲丟棄的泥銅鈴,也就這么保存下來,好好的被清洗干凈隨身而攜。
余三醒這一次辦的差事也相當(dāng)圓滿,沒有辜負(fù)圣上所托,如果不是他先前的安撫,只怕事情也拖延不到銅鈴公子出現(xiàn),淮河道就會由暴亂變成動蕩時局的因由,如果有心懷不軌之人再從中作梗,暗里撥弄風(fēng)雨,這動蕩擴散,必會危及大漢根基。
險勝啊!
就在云丫姑娘前腳進(jìn)入蘇州城,林景衍的暗使就追蹤而至,并順利跟著這單車青轎來到一處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