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是怎樣在冰冷的水中睡過去的,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醫(yī)院里面,身邊的景象依舊是跟五年前一樣,通體的白色,白色的墻壁,白色的被單,白色的床鋪,我討厭這種窒息的白色。
因?yàn)槊看慰吹竭@種醫(yī)院里面的白色,聞到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就會讓我想起五年前孩子從我的面前被人帶走,而我卻無能為力,不能挽回的難堪。
所以五年來,即便在難受,我都不曾來過醫(yī)院,沒想到回國之后,僅僅只是見了陸云非那么一面,我就再一次被人送進(jìn)了醫(yī)院。
“你醒了?”薄少傾雙手環(huán)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的語氣有點(diǎn)煩躁,看起來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我抬頭剛好看到他剛毅的下巴上有著一塊不大不小的傷痕,看起來像是被刮胡刀什么的給不小心刮到了,痕跡不深,顏色鮮艷,應(yīng)該是今天刮傷的。
“嗯……”我張了張嘴吧,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嗓子疼得厲害,聲音黯啞的幾乎都快要發(fā)不出聲音,渾身無力的感覺在一次席卷而來。
我想,我應(yīng)該是發(fā)燒了,會是因?yàn)樽蛲淼臎鏊鑶幔?/p>
“餓不餓?算了,看你這樣子也吃不了什么……”薄少傾臉色不是很好看的說著話,說完,還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邊,躊躇了好一會,最終還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自言自語道:“還好,不燙了……”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看著薄少傾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看到他與某人相似的眉眼突然放松了的樣子,努力的讓自己發(fā)出聲音聽起來淡定一些。
“你說呢?”薄少傾涼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唇角一抿,臉色十分難看的低聲道:“陸云非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躺在裝滿涼水的浴缸里面整整一夜?!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你一直不接,我擔(dān)心你出事去你的公寓看看的話,你現(xiàn)在早就變成女鬼了!”
陸云非……
我閉了閉眼睛,腦海里面突然閃過了陸云非離開時的決絕背影和他最后的那句話,那句悲涼的讓人想起來就覺得難受的話。
“對不起,我今晚有點(diǎn)失控……”
我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轉(zhuǎn)而看向薄少傾,有些不悅的說道:“你早就知道陸云非在那里,你還利用我激怒他?薄少傾,你瘋了?!”
“我本意只是想試探一下陸云非對你的感情,我沒想過會出這樣的事情,他……他沒對你怎么樣吧?”薄少傾抿緊了自己的唇瓣,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的脖子,看得我渾身發(fā)毛。
我正納悶著薄少傾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的脖子看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陸云非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或深或淺的痕跡,我猛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臉色有些慌亂的發(fā)紅,道:“什么也沒有,你別多想,我們什么事情也沒有!”
薄少傾瞇了瞇眼睛,然后狐貍一般的笑了,道:“就算有什么也沒關(guān)系,他若是針對你做了什么,那我就真的瞧不起他了……”
我不明白薄少傾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正想開口問他這是什么意思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我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手機(jī)屏幕,對著薄少傾抬了抬自己的下巴,示意他把我給拉起來。
薄少傾心不甘情不愿的拉了我一下,然后將枕頭放在我的身后,又將手機(jī)遞到了我的面前,道:“你先接電話,我去洗漱……”
洗漱?我看了一眼薄少傾,確實(shí),這個一向顧忌自己形象的男人,今天不僅僅是下巴上的胡子都沒有刮干凈,甚至還把自己的下巴給刮傷了,眼眶發(fā)黑,面色確實(shí)是有些憔悴,看起來好像是……
薄少傾一夜沒睡?
他是……照顧我了嗎?這個狐貍腹黑男,真的有這么好心的照顧我這么長時間?
來不及多想,我將手機(jī)劃開,對著那邊低聲詢問道:“薛雪,怎么了?”
“念姐,我昨晚給你打了一晚上電話,你都沒接,嚇?biāo)牢伊?,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那邊薛雪的聲音大有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嗯,我沒什么事情,昨天有些累,就先睡了……”在國外的這五年,我不習(xí)慣跟其他人解釋我的事情,而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一種條件反射了。
“哦哦,念姐,咱們的項(xiàng)目突然被人換掉了,這次的新聞發(fā)布會產(chǎn)品的推出,突然被人推遲了,我去問,結(jié)果總監(jiān)告訴我是上面的安排,他也無能為力……”
“……”
項(xiàng)目被人換掉了?
我握緊了手機(jī),腦海里面突然閃過了什么東西,可惜還未等我想明白的時候,那東西就消失了,而我依舊想不通為什么上面會突然推遲我在這次新聞發(fā)布會上的產(chǎn)品。
這次的新品是我廢了很多心血才準(zhǔn)備好的,怎么能被人這樣簡單的就替換了?!
“念姐,念姐,你還在嗎?”
“我在,這事情先這樣,一會我回去公司在說這件事情,你先忙著其他的事……”
“哦,好……”
我掛了電話,將自己的視線望向窗外,眼神越來越深邃,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次的新品推出,之前在會議上明明備受矚目,板上釘釘?shù)氖虑樵趺淳屯蝗槐粨Q掉了?!
“你怎么了?一臉陰郁的?”薄少傾剛剛洗漱完,他用毛巾隨意的擦了下自己的臉,然后走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嘖嘖兩下,道:“你這個女人,天天一副誰都欠你八百萬的樣子……這樣真丑……”
“你下巴是怎么回事?”我蹙眉,伸手揮開了薄少傾捏著我下巴的手,然后指著薄少傾受傷的下巴,困惑不解的詢問道。
“你還好意思說?!”薄少傾突然捂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皺眉看著我,道:“你今天大早上的犯神經(jīng),大喊大叫的,究竟是做了什么噩夢啊?你這莫名其妙的哇一聲,嚇得我直接就把下巴給刮傷了……”
噩夢?
“沒做夢,你想多了……”我別開了自己的視線,不去看薄少傾的臉,不去看那張跟陸云非有著三四分相像的面容,我怕……我會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對于薄少傾所說的噩夢,我倒是有那么一點(diǎn)模糊的印象,我只記得,在夢里面,我看到我費(fèi)力生出來的孩子,長大了,雖然面容不甚清晰,但我就是能夠感覺到那個孩子是我的,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
我伸出手想要擁抱那個孩子的時候,那個孩子卻突然轉(zhuǎn)身往后跑,而我像是被人束縛住了手腳,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他跑遠(yuǎn),而無能為力,就像五年之前一樣的無能為力。
“真的?”薄少傾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見我面無表情,他也就不多追究些什么了,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道:“你不愿意說,那我就不問了……”
“你昨晚去了哪里?為什么從停車場呆了那么長的時間都沒來找我?”我突然想起來,昨天的薄少傾一直沒有出現(xiàn),但凡是薄少傾早一步出現(xiàn),我跟陸云非都不可能會那么尷尬的收場……
我的話音剛落,就看到薄少傾的面色一變,他的聲音有些冷,道:“遇上了點(diǎn)事情,昨晚的事情,是我對你保護(hù)不周……”
我盯著薄少傾的眼睛看了半響,道:“昨晚對我也沒什么損失,我現(xiàn)在要準(zhǔn)備出院,去公司一趟,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送我一程……”
薄少傾蹙眉,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警告道:“你昨晚發(fā)燒,差點(diǎn)燒成傻子,你現(xiàn)在好不容易燒退了,你說你要去公司?!去那個沒有半點(diǎn)前途的公司?!”
我不明白薄少傾為什么突然這么氣急敗壞,或者說,今天從我醒過來的那一刻,我就一直覺得薄少傾很奇怪,好像對我隱瞞了什么事情似的,總感覺怪怪的。
“我的項(xiàng)目被上面換掉了,之前明明都準(zhǔn)備的好好地,突然被斃,我必要要知道是為什么,否則我一定不會甘心的……”我掀了掀被子,就想要下床。
我的手還沒掀開被子就被薄少傾給一把按住了,他擰眉看著我,道:“你一定要這么固執(zhí)嗎?只不過一個項(xiàng)目而已,我在公司給你安排了那么好的職位,你連看也不看一眼,現(xiàn)在居然為了那么一個不值錢的項(xiàng)目拖著自己生病的身子去談判?!”
“那不一樣,那是我……很久之前的夢想,五年之前,我的夢想被人踩碎在地上,五年之后的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力量去重新?lián)炱饋恚医^對不會在允許有誰將我的夢想丟掉了,絕對不會在允許!”我攔住了薄少傾的手,抬起頭十分認(rèn)真的看著薄少傾的臉,一字一句說的十分的認(rèn)真。
沒錯,五年之前,我心甘情愿為了陸云非丟掉夢想,成為他圈養(yǎng)的一只寵物,到最后丟了身,丟了心,就連孩子都被人抱走,五年之后的我,絕對不會在允許歷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