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vip包房,我如釋重負(fù)的長舒了口氣,對剛剛自己的反應(yīng)也不太滿意,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傷疤,只覺得心里很慌,很無力。
“怎么樣,這群人還不算難纏吧?”方憶微一把摟過我的脖子,這么問著。
“還行,挺好糊弄的,”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我也沒多說,反問她,“對了,剛剛看你和那個陳總狀態(tài)不太對啊,你在和他說什么?他竟然和你那么親密了,還沒有動手動腳,該不會是個正人君子吧?”
聽我說完這句話,方憶微笑得走不了路,好半天后才把氣喘勻,“走跟我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她拉著我回到休息室,細(xì)心的把門帶上,等里邊完全安靜下來之后,把手伸進衣服里,從前胸的位置掏出個東西,攤開給我看。
“錄音筆?”我更是疑惑了,“你這是干嘛?”
方憶微得意洋洋,“這是證據(jù)啊,關(guān)于那個陳總貪污建設(shè)款項的證據(jù),還有他和另一個對手公司負(fù)責(zé)人暗地勾結(jié)的證據(jù),都在里邊,剛剛我就是引誘他說出了這些真相。”
我越聽越是聽不懂,沒聽說咱們在這陪酒賺錢還能有收集情報的作用啊。
“你收集這個干嘛?”我問她,“而且,他怎么可能把這些秘密告訴你,該不會是你被騙了吧。”
“這個呢,是陳總的死穴,我當(dāng)然是要把它交給該知道真相的人啊。”方憶微小心翼翼的把錄音筆收好,繼續(xù)解釋到,“他喝了酒,又在這樣的場合下,自然是想在我面前裝的無所不能,我稍稍使點美人計他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
雖然她說的輕巧,但我也知道這不容易,只是任何想不到的事情放在方憶微身上,也就成了可能。
“可是他是你的熟客,如果你把他弄倒了,以后他身上的錢不就賺不到了嗎?”
“傻瓜!”方憶微沖我笑,“我這些情報的價值,恐怕比陳總這一輩子來這找我能給我的都還要多,我當(dāng)然要從這個上邊賺錢啦,放心,到時候分你一份。”
她的笑實在太燦爛,有一種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取得真經(jīng)的釋懷感。
我看著她的臉,有點懷疑是不是我自己喝醉了。
方憶微有著正常的體面的工作,特稿記者和作家,聽起來就應(yīng)該歸于成功人士那一類,薪水也不低,按理說她并不缺錢,也不需要用這種危險的方法來賺錢,本來到Xray來就是為了體驗生活的。
可是現(xiàn)在的她流露出的狀態(tài),看上去比我還要財迷。
這是怎么回事?
我皺起了眉。
“好啦,咱們得快點回去,不然待會兒陳總就該察覺出不對勁了,他可不是善茬。”
方憶微又把我拉出了休息室,去拿了兩打度數(shù)不高的酒,回vip包房去。
就這么幾分鐘的時間,包房里的人好像酒醒了些,剛剛東倒西歪的幾個人現(xiàn)在也坐的整整齊齊,就等著我們回來。
“久等了陳總,來嘗嘗這幾杯酒,是我們這自己釀的,味道非常醇正。”方憶微給每個人的酒杯里都斟上滿滿一杯,坐了下來。
這次陳總沒有爽快的要干杯,而是頓了頓,“再等會兒,我有個助手也要過來,馬上就到了,等他來了,咱們再一塊兒喝!”
“行,人多才熱鬧嘛。”方憶微笑著回應(yīng)。
我繼續(xù)去一邊和那幾個屬下玩骰子,Xray的骰子都是特制的,色盅上都有按鈕,簡單說來就是我可以控制大小,想輸就輸想贏就贏,把眼前這幾個客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這當(dāng)然是顧澤南的主意,玩骰子是夜場里最簡單最容易上手的游戲,深得客戶的喜歡,但顧澤南也有顧慮,如果不能控制輸贏,那對陪酒的姑娘來說是極其不利的,他發(fā)明了這種出老千的方法,也算是為了自己員工著想吧。
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對他肅然起敬的。
我正玩的不亦樂乎,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緊接著有個聲音傳來,“陳總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那個聲音干凈,悅耳,和風(fēng)細(xì)雨一般鉆進我的耳朵。
我猛地愣住,心臟像是被利劍刺穿,只是一瞬,鮮血淋漓。
我放在色盅上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死死抓住色盅像是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不敢抬頭,不敢去看那個聲音的來源,我怕下一秒會支撐不住而倒下去。
離我最近的那個男人看出我表情的變化,摟住我的肩膀問,“怎么了,怕輸嗎?沒事這次輸了哥哥也讓著你!”
一陣哄笑,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每一瞬的呼吸都像是要狠狠抽走我的力氣,漸漸的我連色盅也握不住。
“哎喲小路,你可算是來了,咱們這一大屋子人都在等著你呢!”陳總站起身來和來人打招呼,領(lǐng)頭人都站起來了,其他人自然也得跟著起立。
我?guī)缀跏潜簧磉厧讉€男人的身體擠著帶起來的,如果不是他們貼得很近,恐怕我已經(jīng)站不住。
“這幾個都是咱們的人,用不著多說了,給你介紹介紹這兩個姑娘吧,他們可是這個夜場的頭牌!”陳總的語氣很是輕薄,“這是方憶微,我的老朋友了,那是新朋友,西西。”
接下來他們說了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見,直到那個人走到我面前來,熱情的要和我打招呼。
“西西?名字真好聽,你好。”
太熟悉,太溫柔的聲音,就縈繞在我的耳旁。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足勇氣抬起頭來,看向眼前人。
只是看到個輪廓,我就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路成,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從來不敢想,我竟然還能見到你。
我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我以為六年我已經(jīng)忘了你,可就在這一瞬,我的心是疼的,比萬箭穿心還要疼,每一個毛孔都緊鎖著,箍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我真希望我不是寧西,我真希望那個寧西真的已經(jīng)死了,他一點沒變,眼神里的干凈和純粹,就算是在夜場燈光的照射下,也清澈無比,他是我心里最溫暖最港灣的存在。
我不希望在這種地方見到他,尤其是……六年后,見到他。
“西西?”路成見我不對勁,輕聲叫了我的名字。
以前他從來沒有這么叫過我,每一次見面都直接喊我的大名,寧西。
這兩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特別好聽,兩個字的音調(diào)不同,比播音員播報新聞還要悅耳。
他總說我的名字太簡單了,如果已經(jīng)那么簡單了還要再取個小名的話,也顯得太隨意了吧。
所以他一直堅持叫我的全名,寧西。
“來來來,大家能聚在一起就是有緣,我先敬你一杯。”方憶微舉著兩杯酒過來,一杯遞給路成。
她整個身子擋在我和路成中間,擋住了我所有視線。
我慢慢緩過神來,雖然隔著方憶微,但我的眼神卻不可控制的朝路程那邊尋去。
六年了,我無數(shù)次在夢里夢到過他,又無數(shù)次的強迫自己不去夢見他,他那么好,那么好,善良有上進心,好到距離現(xiàn)在我的那么遙遠(yuǎn),我觸不到他,也不敢去觸碰。
連同那些回憶都扔進了垃圾桶,成了過往。
認(rèn)識他時,我初三,十四歲。
那時的我有著所有大小姐有的卑劣脾氣,張揚跋扈,在學(xué)校里稱霸,欺凌弱小,因為家世顯赫,加上本身我的成績也還不錯,老師們對我基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我不是太過分,也就不管不問。
遇見路成的那一天我正在隔壁班門口伸著腦袋朝里邊看,后邊跟著我的小跟班,他也伸著腦袋朝里邊望。
看了好半天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我氣得回頭轉(zhuǎn)身,猛地個小跟班的腦袋撞到了一起。
“哎喲你沒長眼睛啊,跟我那么近干嘛,哎喲疼死我了。”我嘴里哼唧著,腳上還不忘狠狠朝小跟班小腿上一踢。
他疼得吸了口冷氣,但對我還是畢恭畢敬,“是是是,是我的錯,我剛剛瞎了眼,可是……那個家伙似乎在躲我們,每次我們來這都見不到他。”
“躲我們?敢躲我寧西的人還沒出現(xiàn)呢!”我咬著后槽牙,惡狠狠的說,“我一定要堵到他,我就不信了,他還能變成蝴蝶從我眼皮底下飛走嗎?”
我要找個這個人據(jù)說是校草,就在隔壁班,上周初三整個年級籃球比賽,我在球場邊上看熱鬧,一眼就看中了他。
長得好身高不錯球技也相當(dāng)好,這樣的男生簡直是人間精品,我可不能錯過。
這不,這一周每天下課我都來他們班門口等他,可他每次都不在,好像是在故意躲我。
我也沒做什么呀,怎么就開始躲了呢?
我正站在教室門口納悶,突然后邊有個聲音傳來,“同學(xué)你好,你是叫寧西嗎?”
這聲音很好聽,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耳朵,我有些興奮,連忙轉(zhuǎn)身,但看到眼前人并不是那個校草,火氣一下子又竄了起來,“寧西兩個字也是你叫的嗎?你什么人?”
“你好,我是薛天奕的同桌,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你不用每天來這里等他了,他是不會見你的。”這個男生面帶微笑,說的不卑不亢。
“關(guān)你屁事,你把他給我叫出來。”我毫不客氣,挽了挽袖口就準(zhǔn)備往教室里闖。
但接下來的一句讓我徹底愣住,身子也僵在原地。
“寧西,薛天奕是不會理你的,如果你非要在我們班找一個男朋友的話,要不就我吧,我叫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