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瞇了眼,待到習慣了強光的照射,我才看清……是祁銘寒。
他交疊著雙腿倚坐在沙發(fā)上,手中握著一杯紅酒,眉目微垂,目光似有若無地打在手中的酒杯上,卻始終不曾飲一口,整個人看上去很陰沉,房間里的空氣也因為這樣的他而瞬間凝固。
但好歹我們也結婚這么久了,這樣的他我見得多了,正想說一句我回房了,他卻突然抬眉看向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他的眉眼輕微地顫了顫,而后就聽得他問:“你的臉怎么了?”
聲音淡漠,聽不出一點情感,我也說不出這是關心還只是隨口問出來的。
自尊心作怪,我慌亂地別過頭,拿手擋住已經腫得老高的右邊臉頰,冷冷地回道:“沒什么,晚上路太黑,不小心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祁銘寒似聽得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薄唇微微挑起一抹揶揄的笑,目光也開始上下打量我,“那你倒也是摔得夠標準,正好摔臉上了?”
語氣不乏嘲諷,先前恍覺得關心毫無,我心里有些堵,不想再與他多說什么,我側身就走:“摔哪都與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煩你過問。”
“站??!”原本空曠的客廳,瞬間被他低沉的聲音所充斥,心莫名抖了抖,邁出去的腳步不禁收了回來。
片刻,身后響起細微又有秩序的腳步聲,無形的冷冽之氣也從身后壓迫而來,他走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只是手心突然就冒出了冷汗,心也慌得緊。
偉岸的身影緩步移至我面前,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眉目微垂,淡然的目光打在我身上,話語薄涼:“堇言,你對我……就沒有什么話想說嗎?”
“沒什么可說的。”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但依舊回答得坦然。
我與他是沒有什么話說,他想要我說什么?屈膝跪地求他放過我?
我不會,他也不會,我們之間……就是注定要彼此折磨,不死不休。
下巴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他冷峻的臉湊過來,墨染的瞳孔多了幾絲復雜的情愫,聲音也愈發(fā)清冷:“我沒想到,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能如此倔強地跟我抵抗!”
呵!目光掃過他,我凄然一笑,熱氣一下就竄上了眼眶,他以為我的心跟他一樣是石頭做的?他以為我真的可以像面對他一樣淡然地面對他給我的那些傷害?
不能!那是因為他沒有看到我一個人的時候是多么地痛苦難耐。
“沒什么想不到的,我只是沒有你的林雪柔那般嬌柔。”
畢竟從小生活在那樣一個家庭里,畢竟我沒受過什么寵愛,所以自小便懂得什么是堅強和隱忍。
“沒有她嬌柔?”祁銘寒陰冷一笑,一手攬過我的腰,將我一把拽到他身前,“那你為什么眼睛這么紅?還是很難過是嗎?”
身子緊貼著他的胸膛,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顆寒涼的心在不停地跳動,伸手想推開他,雙手卻在一瞬間被他反手禁錮,怎么都掙脫不開。
“祁銘寒……”
“堇言!”他打斷我,音色深沉,“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讓人看著很討厭很做作!明明做了那么多見不得人的事,又偏偏要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清高樣子,你可知道,你這樣有多讓我惡心?”
話語如刀,刀刀剜心。
做作?見不得人的事?惡心?
我勾起嘴角,嫣然淺笑:“你會有這樣的感覺,那我應該覺得很有成就感才是,我就是喜歡你惡心我卻又甩不開我的樣子!”
鬼知道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么心情,那一刻,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做作,但是在祁銘寒面前,我就是要作到底。
剛嫁給祁銘寒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遇事極其沉穩(wěn)內斂的人,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極其被激怒,隨意說一句戳人心窩的話,他都會如一頭安靜的狐貍變成一頭吃人的猛獸,就如現(xiàn)在。
我感覺自己的腰都要被他勒碎了。
“堇言!”他雙眼猩紅,聲音如雷,“你軟弱一下會死嗎?向我求一下繞會死嗎???!”
肩膀被他緊緊錮著,在他的搖晃下劇烈地疼痛起來,我想讓他松手,他根本不給我機會,嗜血的瞳孔更是兇狠地似要將我吞沒。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是疼痛還是內心那復雜的情感作祟,看著他眼淚就如泉水般洶涌而出。
一滴眼淚流下來,后面就再也止不住了……
我不記得他還說了些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當時哭得很傷心,眼淚泛濫成災,直到他的手從我的肩膀移開,捧住我的臉吻向我時,我才被臉上的疼痛驚醒。
“痛……”我失聲叫出來,伸手大力推開他,身子往后退了幾步。
見我這樣,他瞬間冷靜下來,原先因為憤怒而變得猩紅的眼睛也逐漸恢復尋常,看了我兩眼,他沒有說話,只走到茶幾前,端起上面的酒杯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又坐在沙發(fā)上盯著我沉默不語。
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沉默不語的時候我最難看透,我不知道他是喜是憂,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所以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感到害怕,渾身不自在。
來不及擦干臉上的淚水,我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我回房了’就轉身上了樓。
回房后,未免他突然闖進來,我特意將門反鎖,確定他打不開后,才走到洗漱間想讓自己冷靜下。
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已經是花容失色,一邊臉頰還腫成了包子的自己,我內心五味雜陳,但也已經是起不了什么太大的波瀾了。
我不禁想,祁銘寒做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因為讓我向他服軟嗎?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他那么喜歡林雪柔,所以做這一切,他都是為了他們所謂的未來。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么,我沒有未來。
娘家人一心想讓我拿到祁家的錢,祁銘寒又一心想讓我萬劫不復,我想……我遲早會被他們逼瘋的吧。
本來想去樓下拿個冰袋敷一下臉,但一想到有可能還會碰到祁銘寒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跟他在一起,我越來越覺得尷尬,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他永不相見。
但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現(xiàn)在不可能。
我總是要習慣的,習慣和他在各種情況下的相處,習慣有他的一切。
那天晚上,我一直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臉上火辣辣地疼,后來是怎么睡著的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沈云軒,夢見我被母親打,他一邊拿著冰袋給我敷臉,一邊心疼地對我說以后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他會一直保護我。
冰袋很涼,可是敷在臉上很舒服,看著他的容貌,我情不自禁就笑出聲。
夢里的他依舊俊秀,笑起來的樣子陽光清甜,仿佛一瞬間就融化了整個世界,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我沉迷這樣的他,沉迷了一整個青春。
“云軒……”盯著他笑得暖軟的臉,我輕輕叫出聲。
下一秒,臉上刺疼的感覺就一瞬間打破了我沉迷的夢境,睜開眼,我看到的不是日思夜想的那個少年,而是一臉冷漠、甚至還帶了幾分慍怒的祁銘寒。
他坐在床前,手上拿著一個冰袋,臉色陰郁。
“你……你干嘛?”我瞳孔微縮,驚坐而起,扯過身上的被子就將自己緊緊包裹住,絲毫不讓他靠近半分。
我明明記得我將房間反鎖了的,那他是怎么進來的?
視線掃過房間周圍,看到一旁還開著的窗子,我微微愣住,他……不會是爬窗進來的吧?
手上拿著冰袋,再聯(lián)想到我臉上的冰涼感……我不敢再往后面想。
說他翻窗進來就是為了給我敷臉消腫?我不信,也不想信。
祁氏大總裁啊,正如他說我的,明明做了那么多見不得人的事,明明讓我覺得那么惡心,他又為什么總是在我不經意地時候要來做這種小事?
顯得他的大度嗎?可他不是那么惡心我嗎?
我真的是不懂他。
然不管怎樣,我不得不承認,他這樣讓我放松了警惕,至少我抓被子抓得沒那么緊了。
“云軒是誰?”在死一般地沉寂下,他冷不丁地來一句。
云軒嗎?我顫了顫眼瞼,剛剛竟然真的叫出聲了嗎?以至于祁銘寒都聽到了?
對上祁銘寒陰沉的目光,我矢口否認:“什么云軒,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是嗎?”他陰陰抽了抽嘴角,目光緊隨著我,“堇言,你嫁給我,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
想到我媽和我哥說的話,我回他:“你不是知道的嗎?我是為了錢。”
我哥的公司出現(xiàn)困難,繼續(xù)資金周轉,他們那么做,費盡心思讓我嫁進祁家,不就是為了祁家的錢嗎?
“那你想要多少錢?”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冷了下來。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太容易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