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女人大多不義不孝

當天晚上,葛馨寧便悄悄地求了蘭姑,搬回了從前學藝的園子里,還住原來的屋子。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寧可相信,只要離書房遠一點,她的心里就能靜一分。

昏君雖死,沉冤未雪,這一分冷靜,于她至關重要。

韓五那邊,對這個消息并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這天秦相公興沖沖地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滿以為可以看到他震怒的模樣,卻沒想到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隨她吧”。

秦相公大失所望。

但失望的情緒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就變成了恐懼。因為說話這會兒,韓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瞇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起他來。

秦相公的心里,警鐘大響。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他自作主張吩咐葛馨寧服侍小皇帝之后,韓五是如何對待他的。

那時他才知道,即使已經相識多年,他還是把這個妖孽看得太仁慈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他還有那么一點無可取代的用處,那么他的下場,想死都是奢望。

想到那些該死的刑罰,秦相公忍不住連連后退,結結巴巴地道:“我說姓韓的,你不至于……不至于把這筆賬也算到我頭上吧?那丫頭心里有主意得很,我可沒本事慫恿她……”

韓五“哼”了一聲,秦相公便不得不住了嘴,耷拉著腦袋走了回來:“您吩咐。”

韓五敲了敲手邊的藥碗,冷笑一聲:“太后的人盯得很緊,我如今還是不能出面。但春闈已經結束了,朝中的那些老狐貍都在網羅人才,咱們可不能錯過。”

秦相公聽見事情與葛馨寧無關,先松了一口氣,隨后笑問:“你是希望我出面替你弄幾條狗回來?這可不太好辦??!你想想,那些老家伙都是朝中大員,可你只是一個……嗯,內臣,還擺架子不肯親自出面,這……”

韓五打斷他,輕描淡寫地道:“我知道你有辦法。而且,不會審時度勢的呆子,要來無用。”

秦相公聞言,露出了狐貍似的笑容:“那些書呆子初入官場,就遇上你這個魔王,也算他們倒霉。不過,現(xiàn)在那些老東西已經對你很不滿了,你再插手這事,不怕他們鬧?我可聽說了,這半年彈劾你的折子,早就堆積成山了。”

“由著他們亂去,那都是些小泥鰍,掀不起什么大風浪來。”韓五輕蔑地笑了一下,便要揮手趕人。

秦相公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似的,嘴里嘀咕著:“我知道你藝高人膽大,可是……你在太后和幾位王爺之間左右逢源,真不怕有朝一日拆穿了,他們兩邊先把你給收拾了?”

“那就等‘有朝一日’那一天來了再說。至少在那之前,先把朝中那幾只老狐貍廢了。”韓五似乎對此全然不擔心。

秦相公不敢再多說,只好退了出去,換掉雜役的裝束,依舊穿了一身白得像奔喪的袍子,跑到文人雅士們喜歡的茶館酒樓里面招搖過市去了。

等他走遠,韓五緩緩閉上眼睛,無意識地掐起了手指。

胡家已經沒了,接下來還有齊家、岳家、劉家、汝陽王府、還有朝中……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是這樣一天天等著,日復一日在那些人的面前強裝笑臉,實在太累了。

何況,那些老賊的年紀都不小,若是等到他們壽終正寢,豈不是終身之憾?

不只是他的終身之憾,還有那個小丫頭……

韓五煩躁地起身打開窗子,任由冷風吹了進來。

靜嘉從外面蹭了進來,縮在屏風下面低頭不語。

韓五眼角瞥見,微微皺眉:“怎么了?”

靜嘉的頭垂得更低,老半晌才回道:“已經打聽過了,是葛小姐自己求了蘭姑要搬回去的。園子里的人還說,葛小姐搬回去之后,便去找先前教規(guī)矩的花婆子了,說是……說是前一陣子學得不好,怕以后誤事,要求婆子再指點一陣……”

“還有呢?”韓五依舊看著窗外,手上卻緊緊攥著一只小茶碗,指節(jié)都泛白了。

靜嘉嚇得一哆嗦,硬著頭皮繼續(xù)道:“還有,葛小姐原本不喜歡與院子里的姑娘們說話的,如今倒跟她們有說有笑的,還向她們打聽宮里和朝中的閑話呢!蘭姑今兒還夸她,說她終于開竅了……”

韓五忽然冷聲道:“夠了,你出去吧。”

靜嘉只好把后面的話咽回了肚子里,福了福身,縮頭縮腦地走了出去,被守在外面的柔嘉笑話了好一陣子。

聽著兩個小丫頭在外間笑鬧,韓五只覺心煩意亂。

小丫頭都是沒心沒肺的,那個女人更是……

那么想進宮嗎?那么想出類拔萃、那么想處處比旁人爭先嗎?其實憑著她的才貌和靈氣,進宮之后必定風頭無兩,她卻還是不肯松懈,為了什么?

為了報仇?沉冤昭雪?

從前他以為是的,可是現(xiàn)在他不信了。

難怪史家總說女子大多不義不孝。她孝期未滿,便將血海深仇拋諸腦后,與仇人的兒子行那不知廉恥之事,不是不義不孝是什么?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明知那女人不仁不義不知廉恥,卻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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