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兩個女人

晚上依舊是公爹陪床。

離開醫(yī)院,我很自覺地去了濱江花園。這次,我沒有再猶豫,直接拿食指去印那個指紋鎖,果然順利打開了防盜門。

沒有想到的是莫牧勛正坐在客廳里看文件,看到我進(jìn)門,他只是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繼續(xù)研究手里的文件。

來濱江花園的路上,我看時間才8點,就很自然地認(rèn)為他不會在家。所以現(xiàn)在“莫牧勛居然在家”這個事實,生生嚇到了我。

手里的包“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再次抬起頭來,眼神充滿探究的意味:“我有這么可怕嗎?”

“沒有,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在家。”

我盡量咧出微笑,但是想必是不怎么好看的。

換完鞋,我拾起提包站在客廳,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可說的念頭便蹦了出來——他昨天要了兩次,今天呢,還要不要?另外他回來這么早,真是該死的令我緊張起來,我現(xiàn)在該干什么?是不說話回臥室?還是坐在這等著他安排?

當(dāng)我被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糾結(jié)得想要尖叫時,他抬了抬眼皮,低聲問我:“你會做飯嗎?”

我點了點頭:“嗯,會做一些一般的炒菜。”

莫牧勛往廚房看了一眼。

我立刻理解的他的意思——讓我去給他做飯。

做飯這個事情其實是難不倒我的,因為從小我就要操持我們家一家人的生活,后來嫁到陳家,更是要照顧著陳家父子三人。不過,我做的飯,頂多算是不難吃,絕對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因為我本身就沒吃過什么好東西,更不可能做出來。

我隱隱有些擔(dān)憂:像莫牧勛這樣的富家子,吃過那么多山珍海味,我做的飯他該不會嫌棄吧……

不過,就算他嫌棄,我也沒辦法了。我不知道他愛吃什么,也別別扭扭地不想問他,就決定做兩樣自己拿手的。

莫牧勛家的冰箱始終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而且歸納整齊的,要么就是他個人習(xí)慣比較好,要么就是平時有鐘點工按時來家里收拾。我覺得應(yīng)該是后者,畢竟他管理著那么大一個公司,不可能有時間采買新鮮食材和收拾家務(wù)。

最終,我炒了一個番茄雞蛋和一個蠔油生菜,煮了一碗兩米粥。

把晚飯端出來放在餐桌上的時候,他并沒有說話,拿起筷子直接吃了起來。

莫牧勛吃飯的樣子很優(yōu)雅,慢條斯理地一口一口吃得很慢,但是并不讓人覺得拖沓拉雜。我想大概有教養(yǎng)的人都是這樣吧,不像我們這種,從小就被父母催著“快點吃快點吃”。

他吃上了飯,我站在餐桌邊就覺得有些尷尬,索性拎著包回了自己的臥室。

可前腳還沒邁進(jìn)臥室,就聽見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坐下。”

我愣了愣,回頭看看他說:“我在醫(yī)院吃過了。”

“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二遍。”他的語氣里隱隱帶了命令的意味,令人不能抗拒。

我只好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尷尬,陪他一起坐在餐桌旁邊。

可是,真的很尷尬啊,他在吃飯我又不吃,還不能一直盯著他看……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的手機(jī)鈴聲非常適時地響了起來。

我騰地站起身,沖莫牧勛來了句:“我接個電話。”就拿起電話飛快地沖向臥室。

打電話的是徐嬌,她問我赫赫的病情怎么樣,又問我現(xiàn)在錢有沒有著落。

我只好騙她說,申請到了一些公益組織的貸款,又借了一些錢,現(xiàn)在差不多湊夠了。

徐嬌很仗義,跟我說如果有需要她幫忙的,讓我直接跟她說,她會盡量幫我。

向她表示了感謝之后,我就掛斷了電話。

好不容易以接電話的借口進(jìn)了臥室,我自然不可能再去餐廳面對那種難言的尷尬。

于是,我坐在床邊,側(cè)耳聽著客廳的聲音,想等莫牧勛吃完飯再出去洗碗。

可是等了快一個小時,都沒有聽見動靜。

我輕輕地把門打開一條縫。往外一看,哪里還有人呀!餐廳空空如也,飯桌上只剩下空碗盤和筷子。

我輕手輕腳地走出去,不知道怎么了,意識到他把我做的飯吃得干干凈凈,心里竟然有種說不上的舒服,就好像自己被肯定了一樣。

可是直到我收拾完畢,他都沒有出現(xiàn)。甚至一整晚,他都沒有再出現(xiàn)。

而我因為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我的臥室,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到深夜才睡著……

更奇怪的是,接連三天莫牧勛都沒有再出現(xiàn)。我雖然納悶,但也沒有問他,何況我就算想問他,也根本找不到他。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白天我在醫(yī)院陪赫赫,晚飯之后回到濱江花園,一眨眼三天就過去了。

周二赫赫手術(shù)的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不到8點就準(zhǔn)備去醫(yī)院。

正要走,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我很納悶,這里從來沒有來過別人。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興許是鐘點工來打掃房間呢,畢竟莫牧勛家總是保持得這么整潔,應(yīng)該是有工人定期收拾的。

我輕輕打開門鎖。

門突然被人大力從外面推開,緊接著一個耳光劈頭蓋臉地朝我打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生生地挨下了那一巴掌,臉頰還被指甲刮出了一道血痕。

打我的是個陌生的女人,長得不錯,妝容精致,一看就是那種家里條件很好的。只不過,她的臉已經(jīng)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

她打完我,就推搡著我往屋里進(jìn),邊推邊罵道:“原來牧勛藏著掖著的就是你這個女表子!”

莫名其妙被打又被罵,我在愣怔了一秒鐘之后,隨即回過神來,就使勁把她往外推。

她這種嬌生慣養(yǎng)的女人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我推到了門口。

這時,我才看到,門外還站著另外一個女人。

竟然是那天在醫(yī)院見到的那個漂亮的女孩。

我很吃驚,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許是認(rèn)出來是我,那女孩兒美目微瞇,厲聲說道:“沒想到我竟然給你這個下賤貨捐款了!”

說話間,她的巴掌也向我招呼過來。

我急著去醫(yī)院陪赫赫做手術(shù),只能下了狠勁兒跟她倆對打。

一個巴掌剛剛要落到那個美麗的女孩兒身上,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呵斥:“你干什么!”

緊接著,我被一股極大的力道從門里扯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推到了地上。

我抬頭看著那個怒火滔天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怔忡。

莫牧勛,他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兩個女人已經(jīng)乖乖地跟著莫牧勛走進(jìn)了房子,房門也被重重地關(guān)上。

而我,被遺棄在門外,無人關(guān)心。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冷冷地笑著,在心里對自己說:看吧,這就是不自尊、不自愛的后果。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想到的,現(xiàn)在不過是挨了幾巴掌而已,以后還有你受的!

但是,現(xiàn)在什么挨打、什么被拋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赫赫還在醫(yī)院等著我,我的赫赫今天要做手術(shù)!

我咬牙忍疼站起身來,發(fā)了瘋似的往醫(yī)院趕。

就在赫赫推向手術(shù)室的前一秒,我終于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走廊盡頭。

“赫赫,赫赫,媽媽來了!”我邊喊著邊往手術(shù)室門口沖。

赫赫聽到我的聲音,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旁邊的護(hù)士按住。

我跑到他身邊,氣虛喘喘,強(qiáng)忍著眼淚說:“寶貝,對不起啊,媽媽來晚了。你感覺還好嗎?不要怕,媽媽一直在外面等你平安回來……”

我恨不得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

“媽媽,我不怕,您別擔(dān)心。江爺爺說了,給我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特別厲害,我一定能平安出來的。媽媽你怎么了,你的臉怎么受傷了?”

赫赫依舊是一貫的懂事乖巧,令人忍不住心疼。

只是,該死,來得太急,我竟然忘記自己的臉被打傷了!

我連忙捂住傷口,安慰赫赫道:“媽媽剛才跑得著急,不小心摔倒了,赫赫不要擔(dān)心啊。要堅強(qiáng),睡一覺,手術(shù)就結(jié)束了。媽媽保證,你一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媽媽。”

赫赫使勁兒點點頭,小手緊緊攥住我的。

直到江醫(yī)生催促說手術(shù)時間到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松開。

看到手術(shù)室的門緊緊關(guān)上,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一旁的公爹似乎有些不高興,低聲責(zé)問道:“赫赫一早起來就念叨你,他手術(shù)這么大的事情,你現(xiàn)在才來。”

“爸,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是不停地流著眼淚。

公爹看了我的樣子,似乎是有些動容,重重地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說完,他往手術(shù)室門口的一排板凳上一坐,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

我也坐在那一排凳子上,心里默默念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赫赫手術(shù)順利。只要赫赫能平安出來,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幸福來交換……

我看著手術(shù)室厚重的大門,它隔開了我和我最愛的赫赫,也隔開了生與死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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