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公雞的啼鳴聲都還未響起,慣來愛睡懶覺的齊錦瑟居然已經(jīng)從床上坐了起來。
習慣了被人伺候的她,今日竟破天荒的自己梳了發(fā)髻,點了妝容。收拾好這些,齊錦瑟見薄荷還沒進來,索性連衣裳都一齊換好了。
“嘎吱”---薄荷剛推開門,就被逆光喝茶的女子了一大跳。
女子烏黑濃密的長發(fā)被一支素淡的銀簪綰成了垂云髻立在頭上,除此以外,發(fā)間再無其他裝飾?,摪椎哪橆a因著胭脂的暈染紅潤嬌俏,那一襲水藍的衣裳更是襯得她膚白勝雪。只一眼,便讓人移不開眼。
見狀,薄荷趕緊轉身朝著門外看了眼,確定太陽的確是從東方升起后,才拍了拍心口,重新走進齊錦瑟的閨房,擔憂道:“小姐今日這是怎么了?”
“今日入學,自該早早收拾好才對。”齊錦瑟扶了扶發(fā)髻,起身轉了個圈問:“薄荷,你家小姐今日這身裝束如何?”
“小姐是咱們這兒出了名的美人兒,當然怎樣裝扮都好看。”薄荷說著,還是伸手拿了支步搖出來:“不過,學堂里的小姐們肯定都精心裝扮過了,您這樣似乎太樸素了些。”
“大家不是去學堂里念書嗎?打扮那么漂亮作甚?”
“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前幾日去一品軒幫您買蟹黃包時偶然聽食客說過,學堂里的幾位公子全都生的英俊,幾位小姐上學,其實也都不是去聽課的,大都是想借上課之名挑選夫婿呢。”薄荷說著稍微頓了頓,又繼續(xù)道:“對了,那傅家公子也在學堂。咱輸人不輸陣,好好打扮一番嚇死他。”
“嚇死?”齊錦瑟眨巴了兩下無辜的大眼睛:“你確定他不是被你家小姐美死的?”
“也對,小姐您美若天仙,能將那傅公子美死也正常的很。”
“薄荷,小姐自小就教育你做人要誠實,你怎的也開始信口瞎說了?”齊錦瑟透過光滑的銅鏡欣賞了番眉目如黛,雙眸含波,淺笑嫣嫣的鏡中人,溫聲道:“小姐我怎么可能美若天仙,我本就是天仙啊。”
薄荷:“……”
唇角輕輕抽搐了兩下,薄荷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聲道:“小姐,您還是多插兩支步搖吧,免得去了學堂被人看不起,說您被傅公子退婚后便一蹶不振,懶于梳洗。咱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不是?”
“天仙怎會與凡人計較?”齊錦瑟抿著嫣紅的櫻唇,柔聲道:“再說了,若不是傅公子主動退婚,我連上學堂的資格都沒有呢。于我而言,他可是大恩人,哪兒用得著爭什么氣?再說了,我還得等我的大哥哥呢。”
“也就您一個人這樣想,那位大哥哥也不知是否記得您呢。”薄荷撇了撇嘴巴,“對了小姐,也不知何家小姐退學了沒有,若是碰見,您可得小心著點。”
“放心吧,薄荷。”齊錦瑟輕拍了兩下薄荷的手背,笑道:“何采薇從前是我好友,現(xiàn)在也是,我斷然不會同她動手,將她打進醫(yī)館里去。”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薄荷明顯松了口氣:“奴婢真怕您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將何小姐扔出學堂呢。”
用過早膳,齊錦瑟便在齊崇志的陪伴下去了學堂。
學堂負責學員管理的小廝自然認識兩人,瞧二人從馬車上下來,立即躬著身子迎了上去:“齊老爺,齊小姐。”
“恩。”齊崇志雙手負于身后,沉聲問:“尚文齋現(xiàn)在還能入學嗎?”
“這……”小廝一臉為難:“齊老爺,所有學堂都有固定報名時間,眼下都開課了,哪兒還能報名???”
“是嗎?”齊崇志隨手摸了幾個碎銀子出來問:“連點人情都不能講?”
小廝細小的眼睛頓時亮了亮:“齊老爺,要不我去幫您問問?只是不知道,齊小姐的資質是否過關……”
齊崇志輕哼了聲,又從錢袋里拿了十兩銀子出來,掂在手里把玩著:“依你看,我女兒資質如何?”
“好,好得很。”小廝的目光緊隨著齊崇志手里銀子拋落的方向不曾移開,連聲道:“齊小姐聰慧大方,天資出眾人人皆知。這蘇州城里誰人不曉齊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拈來?”
“恩。”齊崇志還算滿意的點了下頭,將手里的銀子遞給小廝道:“那這入學的事兒……”
“齊小姐能來我們尚文齋當然再好不過,齊老爺有所不知,尚文齋設立之初,夫子們還商量著能否要請齊小姐過來教授學員作畫呢?只要齊小姐不嫌棄,我們自然倍感榮幸。”
“既然你這般熱情,那我們也不好推脫。”齊崇志摸出二百兩銀票遞給小廝,待小廝離開后,才轉身看向齊錦瑟,面上泛著一層柔和的光芒:“錦瑟,你就在這兒好好念書。下學時,爹讓薄荷來接你。”
“謝謝爹爹。”齊錦瑟拂了拂身子,大方道:“女兒定會好好念書,不負爹爹教誨。”
齊崇志輕咳了聲,俯身靠近自家女兒耳畔低聲道:“錦瑟啊,念書這事兒當成消遣就是,別太認真。這學堂里的公子可來自官宦富賈之家,你要是太優(yōu)秀,他們會自卑的。”
齊錦瑟面上卻溫順的應著:“是,爹爹的教誨女兒記下了。”
可心里,卻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若是連才學都不如她,那她還真不敢嫁!
齊崇志滿意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親眼見著她進入尚文齋后,才濃重的嘆了口氣,讓車夫駕車離開……
齊錦瑟蔥白的素手才剛附上紗帳,就被一抹低沉的男聲給叫住了:“齊小姐,你也來尚文齋念書?”
“自然。”齊錦瑟淡然轉身,淺笑著對上那抹頎長的身影,溫聲招呼道:“傅公子。”
傅荇仁劍眉微蹙,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將齊錦瑟打量了好一陣兒,低聲道::“齊小姐,你我二人婚約已然取消,你又何必苦追我追到學堂里來?齊家雖不是世代為仕,但你哥哥卻是名震天下的衛(wèi)國將軍,你這般行徑,豈不是給家里抹黑?”
敢情,以為她是過來找他求復合的?
齊錦瑟巧笑嫣然,唇瓣微張,笑道:“既然碰巧遇到顧公子,那我今日也好當面道謝。”
說著,齊錦瑟當真行了個謝禮,繼續(xù)道:“傅公子與采薇大婚之日,錦瑟必定備上厚禮前去討兩杯喜酒來喝,以謝傅公子不娶之恩。”
“不娶……之恩?”傅荇仁強忍住甩臉色的沖動,冷聲問:“齊小姐之意,是不曾想過嫁我為妻?”
“傅公子說笑了,傅齊兩家私交雖然不錯,但我非你青梅,你非我竹馬,并無任何情誼?;榕?,也不過是雙方爹娘的主意。我原想著同你商量一番,想好說辭再告知爹娘取消婚約,卻不想你竟還先我一步。”
齊錦瑟笑得兩眼彎彎,但他面前的傅荇仁卻是徹底黑了臉:“齊小姐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齊錦瑟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傅公子有什么問題?”
“沒有。”
傅荇仁話音剛落,何采薇便扭著水蛇腰走了過來。軟綿綿的小手輕扯了兩下傅荇仁寬大的水袖,嬌聲問:“荇仁,你同錦瑟在說什么私密話?”
“隨便聊了兩句。”傅荇仁平白無故從甩人變成被甩,難免有些煩悶。垂眸睨了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何采薇,連帶著語氣都比往日里低沉了些:“你今日還來學堂做甚?婚約既然定好,你應該在家里好生準備著才是。”
“聽說今日學堂里有新同窗,所以想來看看,明日就不來了。”
何采薇倒是很懂事,縱然被冷面相對,也依然笑得燦爛:“據(jù)說新同窗是京城里來旁聽的呢,也不知是男是女,京城那邊的時興的衣裳款式與我們有無差別。”
說完,才將視線挪到齊錦瑟身上,盈盈行禮,小聲道:“錦瑟也是來學堂念書的嗎?”
“自然。”齊錦瑟覺著自己有些多余,沖著何采薇回了個禮后,笑道:“我今日初次來學堂,不能遲到,就先進去了。”
“錦瑟。”何采薇大步上前拉住錦瑟的手腕,皺著臉問:“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對不起,喜歡荇仁是我情不自禁,與他無關。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因為我壞了你們兩家的情誼,錦瑟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也不想你因著這事兒與我生分。”
想得倒是美,夫君姐妹都想要!
不過,齊錦瑟倒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對傅荇仁并無男女之情,何采薇將人拿去倒也未嘗不可。反而,還解了她的一樁煩惱呢!她與傅荇仁的婚約之所以存在,不過是因為爹娘極力主張,她不忍讓二老難受罷了。
只是,何采薇這做法到底不磊落。朋友,自然是做不下去了。
“無礙。”齊錦瑟笑著拂開何采薇的小手,輕輕掀起紗帳,端步離開。
尚文齋是小型貴族學堂,總共也才設立六個座位。每個座位前也都貼著名牌,標注著學員的名字和家庭信息,以便夫子抽問。
不得不說,這小廝的辦事效率還真快,剛剛才收了齊崇志二百兩銀票,眼下已然將齊錦瑟的名牌做好放在書桌前了。
唇角微揚,齊錦瑟信步坐到座位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旁邊的書桌并未張貼任何信息。想起何采薇說今日會有新同窗的事兒,心里不禁衍生出了絲好奇。
為了緩釋心里的好奇,以便讓自己待會兒能夠專心聽課,齊錦瑟趕緊吃了塊桂花糕壓驚。
也不知是廚房婆子的手藝不如從前,還是前方傅荇仁與何采薇親昵的相偎實在辣眼睛,齊錦瑟一不注意,竟被自己最喜歡的桂花糕嗆到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