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應,秀姨一離開,她走上前關了屋里的所有燈,只留下床頭一小盞。
橘黃的燈光將房間照的晦暗不明,她卻因為這樣的光效,那受了驚的心才緩慢的自我平靜下來!
真像那驚弓之鳥一樣,害怕、恐慌,在今晚體驗了夠!
舒念以為換了個地方注定會失眠的,可人累到了極致,只要給提供一個休息的地方,哪里都能熟睡過去!
不知不覺的,再次醒來太陽已經升起。
舒念躺在床上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想起徐澤木那張堅硬冷然的臉……
——這里是他的家!
她伸手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時間已經八點多!
不敢多耽擱,舒念起身進了洗手間洗了個澡,匆匆收拾一下自己便打開房門出去。
走廊里空寂一片,舒念輕而又輕的關上房門,她下意識走到欄桿前往下看去,客廳里也空空沒有一個人!
帶著疑惑下樓,剛剛走到客廳秀姨從廚房里出來。
看到舒念,臉上揚起笑:“小舒醒啦,我還要說上去看看你呢!”
舒念不好意思一笑,她扭頭左右看了眼,秀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道:“夫人她在院子后面弄她那塊兒地呢,剛好你醒了,去喊他們進來吃早餐。”
他們?
舒念看著秀姨,“徐澤木也在?”
秀姨說道:“先生今早沒有出去,才有空陪著夫人。好了,你去叫他們,我還有道湯馬上就好。”
舒念眉頭輕皺了下,也不知道帶著怎樣復雜的情緒,朝后院走去。
六月的天氣月季開的正好,散發(fā)出的清香帶著股透人心脾的醇醉,那佇立在綠葉之中,嬌艷挺立的花朵仿若絕美的姑娘一般,清風拂過,搖曳生姿。
舒念穿過綠蔭花木,眼前豁然開朗。
在別墅后院的圍墻角下,她一眼看到那蹲在小塊兒地中間的徐澤木,不似往日氣勢凌人,他穿著灰白色休閑衛(wèi)衣,不知道地里栽種了什么,他就像一個平常勞作者一樣,伸長了胳膊在拔草。
徐媽媽站在旁邊,悄聲給指揮,一派祥和安然。
舒念都不忍心上前去打攪他們,但徐媽媽轉了個視線,很快就看到了她,揚聲喊。
“小舒。”
徐澤木因為背對舒念蹲著,聽到了徐媽媽的喊聲,他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若無其事的去拔草。
舒念抬腳走了過去,輕聲道:“阿姨,秀姨讓吃飯了。”
“這么快呀,”徐媽媽看向徐澤木說道:“澤木啊,別弄了,走走走去吃飯。”
舒念這才把視線移到徐澤木身上,他兩只袖子挽到胳肘部位,露出古銅強健的肌膚。胳膊伸直,還能清晰的看到那繃起的血管。均稱指骨因為拔草,泥濘一片。
此時的他,褪去冷肅氣質,平和的就如那鄰家哥哥一般。
可這般模樣只能維系那么一刻,當他站起了身,氣勢瞬間散發(fā)開來,他還是他!
沉著,冷漠。
徐澤木站起身扔了手里一把草,他攤著手從這片小地里出來,白色運動鞋上沾滿了泥土。
徐媽媽對舒念說道:“知道我這里面種的什么嗎?”
舒念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看向徐媽媽,“是什么?”
“大白菜啊,跟你說,嘉榮和澤木就最愛吃菜盒子,等到時候長出新菜芽了,我就給他們做。”
徐媽媽毫無預兆的提起嘉榮哥,舒念瞳孔瑟縮了下,她定睛去看,徐媽媽臉上慈祥的笑容真切流露,完全就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舒念下意識扭頭去看徐澤木,他卻仿佛沒有聽到似得,就那般舉著手朝屋里走去。
他不可能沒有聽到,距離那么的近!
徐媽媽說道:“小時候這兄弟兩就愛纏著我鬧,要吃我做的韭菜盒子。這一晃啊,都長大了,連嘉榮也跑去了國外……也不知道到那邊吃的飯菜合不合口味!”
“嘉榮哥……去了國外?”
“對啊,你還不知道吧,澤木他還有個哥呢,叫徐嘉榮。但這小子野,不打一聲招呼偷偷跑去了國外讀書,一連幾年都沒個信!”
知道,她當然知道嘉榮哥……只是沒想到徐媽媽會認為嘉榮哥去了國外!
不,也許不是徐媽媽認為。
嘉榮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徐媽媽不可能不知道,可她生了病……老年癡呆癥最不能受刺激,所以……
舒念垂下了眼,所以徐澤木才騙她說,嘉榮哥去了國外!
徐媽媽嘮嘮叨叨的順著原路往回走,舒念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說不出的下沉,就像被壓了塊石頭,悶的難受。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秀姨找出來,舒念才恍惚的抬腳走了回去。
吃過早餐后,秀姨讓舒念幫徐媽媽換件衣服。
舒念沒有察覺出不對,只是下了樓秀姨過來說道。
“小舒,先生已經在外面等你們了。”
舒念看她:“什么?”
秀姨解釋道,“徐先生要帶夫人去檢查身體,夫人這么喜歡你,你就陪夫人去一下。”
舒念愣了一下,檢查身體?
她轉頭看向徐媽媽,“我……”
到嘴的話卻怎么都吐不出來,其實她一早就想要告辭了,可秀姨提出這要求,徐媽媽跟著道:“對,有小舒陪我,我放心。”
舒念不懂得拒絕,從來都不會……明明沒有多大的關系,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給徐媽媽備至關懷,可到頭來,卻總會忘記,其實她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扶著徐媽媽走出大門,舒念一眼看到坐在駕駛座的徐澤木。
他不知道已經等候了多久,手指間夾著一根煙,搭在落下的玻璃上,煙灰燃了半截,在空中搖搖欲墜!
側臉輪廓冷硬非常,聽到了秀姨的聲音,他并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舒念收回了視線,到車跟前給徐媽媽打開后門,看到她坐好后,才關上車門從那邊上去。
秀姨跟著叮囑:“先生開慢一點。”
舒念剛剛坐好,徐澤木便一踩油門,車子平緩的駛出院門。
身后秀姨眺望的身影越來越遠,舒念看了眼身旁的徐媽媽,沒有開口說話。
一路緘默的趕到醫(yī)院,到了門口,徐澤木停下車說了句:“你們先下去。”
舒念沒做耽擱,打開車門扶著徐媽媽下了車,剛剛站好,徐澤木也不知道是在沖誰說,只留下一句。
“我馬上過來。”
他去停車,舒念便和徐媽媽在原地等候,沒多大一會兒,徐澤木挺拔身影出現(xiàn)在眼里。
他手里拿著秀姨給徐媽媽準備的水瓶,剛才下車時,舒念忘記拿。
走到了身邊,徐澤木把水瓶遞給了她,舒念下意識接住,他收回手便拉住徐媽媽的胳膊朝醫(yī)院里面走去。
其實直到現(xiàn)在舒念都不知道只是單純的檢查身體,還是什么……不過還好徐媽媽并沒有鬧騰,以前聽秀姨說起,到醫(yī)院徐媽媽非常的抵觸!
徐澤木帶著她們直接進了醫(yī)院后庭,拐過長廊,在一處僻靜的地方,找到了醫(yī)生獨屬的辦公室。
這里環(huán)境靜謐,甚至已經遠離了醫(yī)院屬地,更像是居民的家居房,可寥寥進出的人身上卻穿著白衣大褂。
徐澤木走了進去非常熟路的找到一處辦公室,抬手禮貌的敲了下,然后扭開把手直接進去。
舒念落后了一步。
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戴了副眼鏡,見到進來的人只是怔怔的。
徐澤木低沉的嗓音,簡單的打了聲招呼:“梁醫(yī)生。”
梁準峻點了下頭,看向徐澤木拉著的徐媽媽,眉梢輕佻顯現(xiàn)了絲訝異。
他放下手里的筆,往后靠了靠,“還沒有到復查的時間,你這是?”
“我知道。”徐澤木聲音聽不出情緒,他扭過頭來,卻看向舒念:“你先帶我媽出去。”
舒念雖然不明所以,但到了這里怎么也猜想出了一些,她什么都沒問,而是扶著徐媽媽:“阿姨,我們先出去!”
徐媽媽不吵也不鬧,乖乖的跟著舒念。
等她們一離開,梁準峻說道,“看來近期恢復的不錯,你跟我說一下患者最近的行為反應!”
徐澤木走到他面前,拉開椅子直接坐下……
——
舒念帶著徐媽媽出來,在醫(yī)院走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到她微微散落下來的頭發(fā),抬手替她別開,問:“渴嗎?”
徐媽媽遲緩的搖了搖頭,視線盯在某處,沉寂在自己世界里。
舒念沒有打攪,而是換了個坐姿,思緒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徐澤木在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
“放心,我們有的是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
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懂這句話的意思,可看向徐媽媽,一個模糊的想法在腦海閃過,卻始終抓不住那個點。
舒念不由得開口問:“阿姨為什么那么喜歡我?”
徐媽媽沒有動,舒念以為像這樣的問題,以徐媽媽的癥狀,她是不可能回答的。
但過了半晌,耳邊響起那緩慢的聲音,“小舒人好啊,常常陪我說話,還照顧我洗澡……”
舒念嘴角微微彎起扭頭看她,徐媽媽說道:“你說,像這么好的女孩子,到哪兒去找?。课夷莾鹤佣紱]有這么好的耐心。”
舒念和她像平常般聊天,“徐澤木,他的工作很忙,如果做不完,會被老板罵的。”
徐媽媽卻沒有聽進去,自言自語的吐槽道:“我兒子每次回來,說不了一兩句話就跑……都白養(yǎng)了。”
舒念莞爾,隨即眉頭幾不可見的輕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