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阿明的話,我“蹭”一聲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喊了聲:“你說什么?”
電話里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可能是阿明在忍著哭聲。
這個李芒,五十多歲,是我們那個窗簾廠的老板。他肥頭大耳,滿臉油光,長相就不招人喜歡,可最讓人忍受不了的就是他好色,愛占女員工的便宜。
我在廠子里工作不到兩個月,每次都繞著他走,可他還是找機會騷擾我,多虧了阿美幫我擋了很多回。
“阿明,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說說,還有啊,你去找阿美了嗎?”我一邊問,一邊急得來回踱步。
“我當然找了!”阿明大喊,“可是她手機現(xiàn)在關(guān)機了,聯(lián)系不上,廠子里的人說她上了那個流氓的車,我能去哪里找?”
聽完阿明的話,我更著急了,津城那么大,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
“我們報警吧!”我說。
“現(xiàn)在才兩個小時,警察不會管的。不過……”
“不過什么?你快說??!”
“紹先學長的小舅舅好像是在局子里當官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拜托他幫幫忙。”
“那你快打阿!別再耽誤時間了,那個李芒他……”我沒說下去,心里十分不安,害怕阿美吃大虧。
“可是……可是學長自從昨天和咱們分開后,他就沒回過我的微信,我沒有他的電話。”
電話?
我頓時響起了那張名片,我記得阿美給我塞在了包里,顧不得回話,我趕緊找到包包,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名片還在!
我趕緊和阿明報了號碼,并且說:“有什么消息給我打電話!第一時間告訴我!”
掛斷電話,我攥著手機的手越握越緊,心里祈禱著時間要趕得及,阿美不能有任何事情。
……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已經(jīng)快到十點了,阿明那里卻沒一點兒動靜。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告訴自己別往壞處想,可是又忍不住。這樣的焦急,就和我每次等麗兒的診斷書一樣,害怕結(jié)果,卻又必須知道結(jié)果。
我在這種高壓情緒之中,完全沒注意到沈亦霆進來了。
直到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驚的跳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站在我身邊的他。
只見沈亦霆微微蹙眉,但什么也沒問,只是從我身邊走過去,拿起了床頭柜上的手表。
他一邊給自己戴表,一邊說:“早休息。”
“今晚你不在嗎?”這話,我問的很自然,好像就應(yīng)該這么問似的。
可放在以前,我是絕對不會問他任何問題,他說的話,我都當作是告知,是命令,所以我的反應(yīng)只有點頭。
沈亦霆在聽到我的話后一頓,但很快又繼續(xù)他的動作。
戴好手表,他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去休息。”
說完,他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就開門離開了。
他不會知道,在他走的那么一刻,我竟有種想要抓住他的手的沖動,因為就在剛剛,他的那個吻讓我的一顆焦急的心瞬間平靜了一下。
可是,他的去留,怎么會是我能干涉的?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我心里的滋味很復(fù)雜。
沈亦霆離開公館后,我繼續(xù)焦急的等著結(jié)果,直到我攥著手機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忽然,清晰的電話鈴聲將我驚醒。
我連眼睛都沒睜開,抓著電話就問:“找到阿美了嗎?她怎么樣了?”
“晚之,是我。”
“學長?”當時的我沒有任何防備,只能憑著意識反應(yīng),所以就這么喊了他,當我察覺出那兩個字十分不妥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吳紹先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后道:“人已經(jīng)找到了,只不過她因為反抗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什么!”
李芒這個混蛋,流氓!果真對阿美起了歹意!
“你別急,只是腿摔骨折了,其他沒事。現(xiàn)在她在醫(yī)院休息,阿明陪著。”
“我也過去!我去陪著她!”說著,我爬起來跑到衣柜旁,但當我打開衣柜看著滿柜子的奢侈品時,我一下子止住了動作。
我現(xiàn)在在諾瀾公館里,豈是我想走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哪怕我是為了去陪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也不可以隨心所欲。
忽然間,我覺得很無力,內(nèi)心被一種苦澀填滿。
“晚之,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你不可以出來,太危險。她就在麗兒住的那個醫(yī)院里,你明天來看她。”吳紹先說。
我一把關(guān)上衣柜的門,轉(zhuǎn)過身不再去看一眼。
“謝謝你,我明天就去陪她。”我十分冷靜地說了這句話。
我知道事實擺在眼前,我現(xiàn)在去不了,所幸阿美和麗兒在一處,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天天見她。
“晚之……你、你剛才……”
我猜想他是想說我剛才明明喊他學長,而現(xiàn)在只說了“你”字,那是因為剛才是無意識的,而現(xiàn)在我十分清醒,那也就容不得半分差池。
“謝謝你,我先休息了。”沒等吳紹先說話,我就很不禮貌的掛斷了電話。
沒必要的事,還是少接觸的好。
我爬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過的嚴嚴實實,以此來驅(qū)散心中的寒冷,可是心冷了,又怎么會輕易被暖到呢?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
轉(zhuǎn)早,我先去了麗兒的病房,告訴她我有事情要處理,然后就去了阿美的病房。
她住的是那種嘈雜的四人間,有一床的病人來了四五個家屬,嘰嘰喳喳,擾的人耳根子疼。
原來,麗兒也是在這樣的病房里,而且情況比這個還要糟糕,因為孩子們的哭聲此起彼伏,可現(xiàn)在,單單這樣的情況就讓我皺起了眉。
想來,是麗兒現(xiàn)在的病房太好,太安靜。
“晚之,你來了!”
阿美的臉上有些抓痕,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有些駭人,而她的腿則用厚厚的石膏包裹著,再被束高。
我趕緊跑過去,輕輕抱住了她,說道:“對不起,昨晚你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我不在。”
她拍拍我的后背,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方便。”
我身體一僵,為著阿美的理解而覺得稍稍釋懷,可是又感覺她的語氣里透出一股別的意味。
我沒細想,而是松開她坐在了她身旁,問道:“現(xiàn)在還有哪里疼嗎?除了腿。”
她笑著說:“我的身子骨你還不知道嗎?原來加班四十八個小時,我都不覺得怎么著!你放心,沒幾天就好了。”
“你別逞強!”我語氣嚴厲的說。
她吐吐舌頭,指著一旁的水果說:“給我剝個橘子唄。”
我站起來拿了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問:“你怎么會和李芒走呢?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阿美沒言語,我抬頭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眼眶紅了,咬著牙不肯哭。
我趕緊把橘子放到一旁,握著她的手說:“是不是他威脅你了?你告訴我,這次咱們一定不放過他!”
阿美立刻搖頭,哭著說:“我沒事!別找他去,別去!”
聽阿美居然不想追究責任,我立刻急了,問她:“為什么不去討公道?你現(xiàn)在遭的罪都是因為他??!”
她一聽,哭的更厲害了,說:“我沒學歷,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工作,薪水過得去,萬一得罪了他,我上哪兒養(yǎng)活我弟和我媽?”
我愣在原地,一時間覺得自己剛才和阿美說的話好傻,更重要的是傷了她,因為我的話是在傷口上撒鹽。
“晚之……”阿美哭著喊我。
我上前抱住她,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僅僅是對于阿美無可奈何的心疼,還有不得不對現(xiàn)實低頭的憋悶和無力,可能這事?lián)Q在我身上我也不敢輕易辭職,畢竟沒了錢,就是斷了一切。
“我以后一定會小心的,不再讓自己吃虧。”阿美說。
“可是……你以后也不好面對他吧?即便你不打算追究,那他再看見你也不知道什么心思。”
阿美默了一會兒,隨后說:“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先把腿養(yǎng)好了!這算工傷,不要我錢的。”
她嘿嘿的笑著,而我卻是說什么也不會放心。
雖說她的話有道理,她不能失了這份工作,可是這也不是絕對的,她還有選擇,要是能找到更合適的工作,她肯定會走。
今天回去,我就買些報紙幫她找找。
拍拍她的手,我把包里的一個信封拿了出來,里面有兩千塊錢,是我的一大筆財產(chǎn)。
“你這是干什么?你沒聽見我這是工傷嗎?不需要花我的錢,你拿走!”
我笑笑,把信封放在了她的抽屜里,告訴她:“就兩千,等你出院了,可以讓阿明給你買些好吃的。”
我看到阿美的神情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但消失的很快,她說:“你拿走吧,我真的不需要錢的。”
“那就寄給阿姨。”說完,我又開始給她剝橘子。
……
到了中午,劉云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是飯菜已經(jīng)備好,讓我回去吃飯。
想到阿美還沒吃,而那八菜一湯,我是怎么吃也吃不完,所以我就想著不如和阿美一起吃。
我把這事和劉云說了,心里覺得也沒什么,可卻聽她斬釘截鐵:“沈先生吩咐這些只能給陸小姐吃,其余的人不可以。”
這話一下子勾起了我昨晚想找阿美時的心境,那種很無可奈何的滋味,明明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在我這里卻不能完成。
走到病房外,我還想爭取就接著說道:“可是我一個人吃也是浪費,不如……”
“晚之!”
一回頭,我就看到拎著飯盒的阿明,而他的身邊還站著吳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