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你怎么在這里?”稀薄的空氣中,響起我爸有些顫抖的聲音。
段清和是我媽的名字,她的小名叫杉杉,我在他們愛的熾熱的時候降生,所以我的名字叫顧念杉,只是后來他們兩個的爭吵一次多過一次,最終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離婚以后我媽就對我爸避而不見,我想這應該是時隔十年他們第一次見面。
剛說完我爸就意識到了他的失態(tài),他目光看向我:“念杉,你陸阿姨說你最近應該有些吃緊,這張卡你拿著。”
我頓時間就懵了,我看了看陸景知,眼神在陸觀微、我爸還有我媽之間徘徊,剛才的情景他們看到了多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看到,我整個人的情緒都崩成了一根弦。
因為情緒上的緊張,恍恍惚惚接過我爸那張銀行卡的時候,我腦子里面全是空的。
陸觀微和我媽喜歡吵吵嚷嚷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她這個人非常的聰明,也深諳什么樣的場合說什么樣的話,所以這些年她和我爸的感情一直很好,我爸的心里其實早就已經沒有我媽了,在這樣的時刻更加懂得和前妻保持距離,他看也沒看我媽,交代了幾聲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反倒是我媽,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心存幻想,念叨著問我:“你爸心里還有我是不是?”
我眼角的余光掃到陸景知的身上,他站在旁邊似乎是在等我,剛剛那一吻,吻的莫名其妙,我覺得我心里有個泥塘,平時是一片澄澈,現(xiàn)在被陸景知攪得一池混亂了。
“你想太多了,他早就已經不愛你了,你現(xiàn)在是有老公的人。”我的心里有些著急,不想和她多說什么。
見我說完以后,她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將目光轉向旁邊的陳晨:“有錢沒有?”
還沒等他回答我就打開了我的包,直接塞了幾張錢到他手里:“你等下自己出去和你媽吃飯,我還有事,你們自己管好自己的午飯知道嗎?這些東西等我回來再想想怎么處理。”
陳晨點了點頭以后,我跟在陸景知的腳步后面,走了出去。
我心里一直在想陸景知剛剛那個吻到底算什么,陸景知沒有說話,我也就跟在他的后面什么都不說。
從他帶我去吃東西的一路上我們都很沉默,直到坐了下來,我才終于忍不住了,我看著陸景知說:“對不起。”
陸景知眸中深不見底,他問我:“對不起什么?”
我終于冷靜了下來,想到昨天晚上我跟陸景知說的那些話,心中一陣刺痛感,我說:“對不起,我昨天晚上說了違心的話,對不起,我……打了你。”
他依舊看著我,只是沒有說話,他的眼睛里不復以往的溫柔和耐心,平靜的讓我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我接著解釋說:“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我覺得我們的關系確實不適合太親密了,我們之間……”
說到這里我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其實我在我們單位也算的上一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不管面對什么樣的場合和人物,我總能有我的一番說辭,在陸景知面前說不出來話的這種情況不止出現(xiàn)過一次,我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跟他說話這么困難。
陸景知聲音平穩(wěn),他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一邊為我清潔桌上的碗筷,一邊接著我的話往下面說:“你是不是想說我媽和你爸現(xiàn)在是兩夫妻,我們之間不適合太過親密,正是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才要更加避諱,免得到時候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什么感情,會鬧得不可收場?”
我看著陸景知久久沒有說話,我喜歡這個人嗎?
我回答不上來。
不管任何時候他都是這個樣子的,紳士,體貼,成熟、他為我解決了我生活中很多的困難,他對我無微不至。
可是他喜歡我嗎?
確實我從沒有見過他對別人像對我一樣好,他對那個肆意闖上他家的那個追求者是冷漠的,對曉霞是疏離的,可這并不代表他就喜歡我。
顧念杉!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心里重重的提醒自己。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結果陸景知為我沖洗好的碗筷,還有他為我添好的茶,他并沒有急于讓我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小心燙。”
我放在嘴邊的茶驟然放了下來,沉默了一會之后,我緊張的握住了手中的筷子,我說:“好像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陸景知看著我,那目光讓我有些害怕,我的心里打鼓一樣的響了起來,我在期待他會說什么的同時又在害怕著他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些話會是我不愿意聽得。
可是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希望聽到他說什么。
我嘲笑了一下自己,真矛盾,突然心里又有一種負罪感,我這樣算不算喜歡他?
這樣算不算和張裕分開沒多久,我就移情別戀了。
正在我心中各種復雜的情感交織而起之時,門外傳來服務員敲門的聲音,我坐在凳子上面,連手應該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所有緊張的情緒都落到了陸景知的眼里,他沉聲說:“進來。”
這家餐廳是我非常喜歡的咸辣口味,一下子就上齊了所有的菜,我吞了吞口水頓時胃口大開,只是陸景知還沒有動筷子,我看著他問:“我們可以先吃完飯再談事情嗎?”
陸景知剛剛大約是看到了我吞口水的失態(tài),他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一絲詫異,唇間甚至有了三分笑意,他點了點頭說:“好。”
昨天晚上都沒吃什么東西,今天又被那么多亂糟糟的事情纏住了,我的肚子早就餓的不行,因為菜里面辣椒很多,我吃的也很快,直到吃完之后才后知后覺的覺得胃里面火辣辣的,我摸著肚子,看著坐我對面同樣餓了卻吃態(tài)優(yōu)雅的陸景知,沒來由的問了一句:“那你剛剛那個吻算什么?”
陸景知放下手中的筷子,他問:“吃飽了嗎?”
我點了點以后,他遞了一張紙給我,然后說:“你的胃應該有些辣,待會會上一些甜點和水果,你吃一下緩解一下。”
沒想到這樣的細節(jié),陸景知都能注意到,我心頭上涌起一陣小感動,但我心里還是記著他剛剛的問題,我追著他問:“你會回答我剛剛問你的問題嗎?”
為了怕我沒問清楚引起陸景知的誤會,我還補充了一句:“就是我剛剛問你的,你那個吻算什么?”
陸景知的眼中上涌起一陣笑意,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有魅惑人心的魔力,特別是真的笑出來的時候,他說:“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陸景知笑的那么開心,眉眼之間全是笑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我的腦中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浮現(xiàn)這首詩,我好像聽到外面有煙花綻放的聲音,一定是我幻聽了,現(xiàn)在是大白天,外面怎么會有放煙花的聲音呢?而且現(xiàn)在煙花這種東西,只能在安全區(qū)燃放了。
也許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那一刻我的臉上也上涌起了笑意,我捂住自己的臉,好像從我身體到我的心,都被陸景知這一句話燒得滾燙。
只是,我心中的幻想停了下來,我雙手放在飯桌上面撐著頭:“你以為我是什么意思?”
在我人生過去的這二十幾年里面,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忐忑有歡喜,從前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心心念念已久的玩具的時候沒有過,在我得到我的第一份工作從顧家搬出去的時候沒有過,這兩件都是我單薄的人生里唯一的一些樂趣。
陸景知輕敲著桌子,我渾身的細胞都緊張到了一個極限,陸景知笑著說:“念杉,你很聰明,有些話你已經意會就不必我說的太明白了吧。”
說著陸景知走到了我的身邊,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從凳子上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墻那邊退,他把我逼得緊靠著墻腳,此刻我的臉還是通紅的可怕,我顫抖著聲音問他:“你想干什么?”
陸景知一只手抵到了墻上,他靠近我,在靠近我,直到我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公分而已,我仿佛能夠聽到他的心跳,他也能聽到我的,當他的唇即將再一次落到我臉上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外面卻意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您好,陸先生,顧小姐,請問我現(xiàn)在方便進來嗎?”
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氣,又同時有些懊惱,陸景知抬起頭把手從墻上拿開了,眼中盡是似笑非笑,他清了清嗓子不再看我,朝著門外說了一聲:“進來。”
我臉上一陣滾燙,哪里還敢盯著他看,我坐會了原本的凳子上面,看著服務員為我端上甜點,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我有些心虛的看了陸景知一眼然后接了起來,電話里傳來陸觀微嚴肅的聲音:“喂!是念杉嗎?我有些是事情想和你談談,你大概幾點鐘有空。”
我心里咯噔一響,她不會是看到了白天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