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看見許斯年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白清芬旁邊的凳子上,滿臉不羈,“怎么著,大早上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許夫人沒有理會他,眼睛里帶著威嚴和恐嚇盯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誰來說?”
一向平穩(wěn)的花火都被許夫人這眼神震的變了臉色。雙肩攏起,咳了一個響頭道:“奴婢無意發(fā)現(xiàn)白公子蓄意勾引二少爺!”
從桌子上滴下來的茶水洇濕了地板,人們也被這一聲“勾引”給震懾的不敢吭聲。
白清芬也被這話說的想笑,她抬眼望著許夫人,許夫人也看著她,那眼神里有成千上萬的刀子刺過來,她沒在怕的,風輕云淡的道:“夫人竟也信這鬼話?您也不想想,白某跟您兒子都是頂天立地的男人,怎么會出現(xiàn)我勾引他的這種謬論?”
許夫人更是氣定神閑,怒氣絲毫不減,“為何不可?您可能不知道,年里頭的時候向陽街的丞相府里可是出了這樣一檔子的丑聞。”又讓連翹上了杯茶,喝了一口,道:“當朝丞相有一兒一女,女兒是丞相正室所出,將來可能是老身的兒媳婦,斯年的妻子,這些不給你多說。說說他兒子的丑聞吧,當時可是臭名遠揚,十里街道各路人士都是對他冷嘲熱諷,惡語相加,只因為他干出如此令人不齒的事。”
得了,咬定她“勾引”人家寶貝兒子的事兒了,她現(xiàn)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悠悠地投了個眼神給許斯年,許斯年接住,暗示她繼續(xù)聽著。
連翹兩手放在腹前,站的筆直,道:“夫人年紀大說不了那么多,剩下的就交給奴婢來講。丞相的兒子宋寒水當年私包欒寵,頻繁出入煙花之地,丞相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來這位爺更過分了,直接迎娶了那位欒寵,把丞相氣的昏死過去,本是保密的要把那個男寵解決的,誰曉得宋寒水提了劍并稱若誰敢殺了那個寶貝,他就自宮。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走露了風聲,宋寒水的龍陽之好被人們都知曉,自此他才會被大家都唾棄。”斷了一下,繼續(xù)說:“這位男寵不是別人,就是丞相請給他兒子的醫(yī)者。因為宋寒水自小體弱,故有了這個人,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哦,原來是有前車之鑒啊,只是身份不同而已,白清芬都要被這番言論氣的想笑出來,她收斂住自己的笑意,道:“所以你們怎么會懷疑我?”
“就因為公子常日跟少爺在一處,并避開了所有人!”流光怯懦的說道。
“所以你們兩個為何要離開?”白清芬問那兩個姑娘,看她們身上的衣服,她避開了目光。
“………”
“………”
兩人低頭無話可說。
白清芬這才坐直了身子,坦蕩蕩的迎上所有人的目光,中氣十足的道:“那恕白某不才了,沒有勾引到少爺,倒是白某的失責了。”她聽到旁邊的人悶笑,不理他繼續(xù)道:“首先,我雖然每日都跟少爺在一處,那也是真真切切教他書授他課的,近日來他的改變大家也有目共睹,雖說還是以前的樣子多一些,但至少聽話許多,這點許夫人和許侍郎都曉得的;其二,你說的丞相的兒子在他的郎中未來之前就已經(jīng)是有斷袖之癖了,所以是個男的他都有可能喜歡,那反觀你們少爺,我沒有來的時候,整日里泡在青樓,左手風塵嬌女右手粉紅佳人,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我有龍陽之好你家這位能看的上我?其三,更何況我和斯年相處也不過半個月而已,我為人師表自然有職責,也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這段話算是來到這里白清芬說的最多的一次了,所有人都沒有言語反駁她,畢竟她說的都是有條有理的,若只憑這兩個丫頭的片面之詞也不足為證據(jù),這下倒是弄的許夫人下不來臺面。
寂靜片刻,白清芬自然不會低下頭來認錯,畢竟被冤枉的是她,她也是被許夫人真情實意的請下來的,若她輕易攬了這攤子,指不定以后的事多著呢。而許夫人也是一家之母,糊里糊涂聽了兩個丫頭的胡言亂語,還輕信了她們,她要是低下臉面來承認錯誤,豈不是丟了她的這張老臉?
兩個兒女也坐著不動,沒有人想出來打了臺階。
“既然人家夫子都解釋了,這倆姑娘該怎么處置呢?”一聲帶著病弱氣息的女聲出現(xiàn)。
被丫鬟扶著進來,顫顫巍巍的像許夫人行了禮:“妾身來遲了。”
許夫人眼睛瞟著這個女人,讓人給她那個凳子。
等到那女人坐下,白清芬才看清她的臉。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臉色幾乎沒有多少紅潤,干瘦的臉上五官卻是精致,只是那眉毛,幾乎是沒有了,滿頭的銀發(fā)襯的格外老,加之她進來時被丫鬟攙扶著,梅色錦裙下也遮不住她格外瘦弱的身軀,怕是一陣風都要吹倒了??戳怂镁冒l(fā)現(xiàn)她也在看她,那女人溫潤的笑笑,白清芬亦是如此。
“這位便是斯年的夫子?”姜姨娘問。
許斯年點了個頭,道:“是呢,就是兒子的夫子,云崖山上的白公子。”起身走到姜姨娘身邊,輕輕揉著她的肩膀,難得語氣溫柔:“兒子也是好久不曾見您了,姜姨娘。”
姜姨娘抬手輕拍兩下許斯年的手,笑道:“姨娘身子不好,見不了風,倒是讓你牽掛了。”
許夫人看著他們親昵的模樣,心里愈發(fā)鬧氣,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陡然放大:“好了,這件事兒就到此為止,以后誰不準再提,若有違反者,就賣到邊疆充奴去吧!還有,白公子,老身跟您道歉,是老身不該輕信他言冤枉了你,有得罪之處請原諒。”說畢,扶著桌子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跪著的人,威聲道:“這兩個人,拉出去打死吧。”
聽到處死,兩個姑娘才慌了,央求著夫人放了她們。白清芬看不過去,心里也知道他們定是受人指使,她還留著她們觀察呢,就求了許夫人把這倆人還給她就好。許夫人斜眼瞧她,胡亂擺手應了她。
兩個姑娘都快把頭磕爛了,感謝著白清芬,白清芬心煩的很,讓七言帶她們回去。
這一個請安,請了大半天,看著都快晌午了,白清芬朝那邊還在互相寒暄的兩個人道:“白某想起院子里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
姜姨娘笑著點頭,許斯年也沒有挽留,想著一大早夫子就遭了這檔子事,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讓她回去了。
沒有直接回砂書閣,去了花園里轉(zhuǎn)悠著,今日一大早就被整出這樣一場戲,都說宅門深如海,果真如此。她才來半個月就被戲弄的好幾次,往后去還不知道怎么應對呢,目前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了。她忽然想起昨晚上跟她一起睡的大肥貓,也不知是什么來路,但是,她不得不防著了,這院子里,男人狠,女人也不遜。
一直覺得許夫人是個明事理的人,如今也不這么認為了。
瞎轉(zhuǎn)悠了一會兒,肚子有點餓了,就回到砂書閣,讓七言拿來幾盤小菜吃著。
“喵嗚…”那只肥貓一下子蹦到白清芬懷里,她撫摸著它的背脊,毛發(fā)柔順,它的頭不停地往白清芬胸前鉆,這貓活潑的很。
不太好的心情瞬間晴朗了,吃了一大碗米飯,坐在書桌前抱著貓,看著七言替她新淘來的書。
聽見餐桌旁有碗筷碰擊的聲音,以為是丫鬟們在收拾,她便沒有理會,繼續(xù)看書,時不時的再逗逗這貓。
“夫子真是好興致。”許斯年走到她身邊,抱起那只肥貓,“這不是姜姨娘那只啞子嗎?”
“嗯?你怎么知道?昨晚上這只貓一直在我這里,還睡了一晚上。”白清芬道。
許斯年失笑,舉起啞子,嘴里啾啾啾的逗著它:“你這家伙,也是多日未曾出來散心,怎么曉得有客人了?”
白清芬有點好奇為什么許斯年會跟姜姨娘這樣親昵,她也起身,逗著許斯年懷里的貓,問道:“為何你跟姜姨娘關(guān)系這樣好?”
放下啞子,讓它自己出去玩,許斯年坐在書桌上,拿起夫子看的那本書,道:“因為姜姨娘太可憐了,也因為她是我在這里最疼愛我的人。”
“哦,能否說來聽聽?”
許斯年深深看她一眼,白清芬便知道他不想說那么多,便抿嘴道:“沒事,不說也無妨的。”
“嗯,等到時機成熟我再告訴你。”
時機成熟?這是擺明了他現(xiàn)在還是十分懷疑她,甚至還有要趕她走的意思,之前她是挺討厭這個孩子的,現(xiàn)在倒是沒有那么嚴重了,本以為能走進他心里一丁點兒的地方,打聽出點兒事情,現(xiàn)在看來難度倒是不小了。
她奪過那本書,忽的感覺小腹一陣墜痛,心里暗道不妙,她連忙坐在那里,扶著額頭道:“呃,那個,今日我不授課了行嗎,你知道的,我今日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