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沒瞧見玉露,只見了一臉憤慨的月照坐在案頭,見她進來,板著的一張臉垮了下來,拖著踉蹌的步子往她身邊跑。
“夏……夏大人,殿下沒事吧?”
夏錦心伸手一把托住他,瞧他的情形,竟是比謝沉庭還要糟糕幾分。
“你們家殿下先前算是沒事,不過現(xiàn)在嘛……”夏錦心頗有幾分心虛地說著,扶了月照左右張望,尋找不知去向的玉露。
“錦心姐姐,你這是……”外面挎著個小竹籃進來的玉露瞧見夏錦心先是一喜,目光落到她扶著月照的手上之后,小臉一沉,看著夏錦心和月照,頗有幾分戒備,“姐姐不在家陪你夫君,怎么來我這里了?”
“玉露你誤會了,這是我弟弟。”夏錦心笑著說著,瞥了一眼跟自己長得完全不像的月照,忙又補充,“我們是同父異母,他像父親,我像娘親。”
“原來是這樣,那以后,我們就是真正的親人啦。”小臉上滿是喜色,玉露頗為高興地拉著夏錦心的手,“先前凌霄姐姐還說前兩日夏公子頗為關(guān)心你,問了幾次你的下落,我還以為……”
聽到這話,夏錦心頗有幾分感動地看著月照,這么多人里,居然還有月照記掛著她,不愧是平素能與她天南海北聊到一處的知己。
“……”月照抿唇看著眼前的兩人,尋了個稱呼,緩緩開口,“家姐,你這么急著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玉露你快隨我去瞧瞧,我夫君他昏過去了。”這才想起自己為何而來,夏錦心忙松開月照,拉了玉露往外走。
“帶我一起去!”月照在她們踏出門去的前一刻,上前拽住了夏錦心的衣袖,聽得夏錦心所言,早已是一副焦急模樣。
“可是……”
“他這是掛心他姐夫,既然玉露要過去,帶他一起也無妨吧?”夏錦心伸手扶穩(wěn)了月照,替他開口。
前兩日她跟這里的一眾姑娘了解到,自這些男子被選中后,便一直被關(guān)在姑娘的竹樓里,不到成婚前,不能外出,不能與其他姑娘見面,只能與心儀他的那個姑娘朝夕相處。
夏錦心總覺得,這些人說是選夫婿,實則跟圈養(yǎng)寵物差不多。
好在玉露與夏錦心還算熟識,又聽得月照與她是這樣的關(guān)系,便也應(yīng)了帶月照一起過去。
“錦心姐姐放心吧,他是因著先前受了寒,本就有些發(fā)熱的癥狀,今次又急火攻心,所以昏過去了。我開幾帖藥,他服了便好了。”玉露把完脈,安撫了兩句,準備回藥房去抓藥,眼瞧著月照守在那昏睡的人床邊一副焦急的模樣,便也沒有將他帶走,只讓夏錦心好生照看,便自己離去了。
夏錦心站在門口目送玉露遠去,琢磨著這巖彤寨的姑娘們,大抵也就是這個小丫頭玉露比較正常一些。
“夏大人,殿下怎么會……”扭了棉帕給謝沉庭敷頭,眼中擔憂之色不減。
“大抵是因著看大家遭受如此境遇,所以心中懷了一腔怒火迸發(fā)出來,一不小心,便急火攻心了。”夏錦心過來扶月照在榻旁坐下,他們中了玉露的藥,連自己走路都有些困難。
“想必先前已有不適,殿下卻也如從前一般不愿說。”
“放心吧,有玉露在,他會好起來的。”夏錦心站在月照身旁,垂目看榻上的謝沉庭。
即便是在昏睡,他也俊眉緊蹙,想來先前的確是被她氣到了。那張本臉本來帶著幾分疏冷的輪廓因著面上兩抹淡淡的緋紅而柔和了許多。想想大家落到如今這般田地,都是為了下來救她,夏錦心不由得心里生出了幾分愧疚。
“你既然被玉露選中,可有什么辦法從她手中拿到解藥?”
“我……”說到被選中,月照支支吾吾低下了頭。
“別擔心,那姑娘心思單純,是個好人,想來不會為難強迫于你。”月照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聽說自小就跟在謝沉庭身邊,有謝沉庭這個榜樣,想來對于男女之間的情事必然不甚了了,今次之事只怕是未被嚇壞也很難開口。
“若非用這般卑鄙手段,我們怎么可能受制于一群婦人之手!”夏錦心的寬慰卻聽得月照滿腔怒火,若非身中這奇毒,他們哪里需要在這些女人手中受這般折辱。
“你家王爺有沒有教過你小不忍則亂大謀?現(xiàn)在我們需要她手里的解藥,如今殿下臥病,其他人也一時不能聯(lián)系,只怕如今只能你我謀劃一番了。”
這兩日夏錦心在跟寨子里的人打探情況的時候,也曾了解過巖彤寨所處的地理情況。聽說此處十分隱蔽,如果沒有識路的人帶領(lǐng),根本沒有外人能進來。所以,雖然之前說了馮知州會入谷匯合,可如今只怕指望他們進來救人的幾率很小,還得自己想辦法。
“我會繼續(xù)去跟這里的其他人套話了解情況,你留在玉露那里,若是尋得機會,找到解藥,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尋個理由,來這里找我們便成。”見他一雙眼還放不下昏睡的謝沉庭,夏錦心十分鄭重地保證,“我會好好照顧殿下的,拿我的性命來擔保他平安無虞。”
“夏大人……”月照聽了她的話,眼眶一紅。
攀懸崖到谷地救人沒什么,冒著大雨沿著青冥江搜索也沒什么,即便是中了毒,被抓來關(guān)在這里兩日對他來說都沒什么,畢竟跟在謝沉庭身邊,比這般兇險的事情他都遇到過。只是當被那個叫玉露的姑娘選中帶走,還被逼迫娶她的時候,月照只覺得活了十六年,第一次遇到這般的羞辱和委屈。他委屈便也罷了,若是沒有夏大人,他家主子指不定更委屈。
夏錦心瞧他一副可憐模樣,剛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以示安慰,卻被外面響起的清凌凌的聲音打斷。
“錦心姐姐,這些藥外敷內(nèi)服的都有,煎熬的方法我都寫啦,之后就勞煩你好生照顧了。”
夏錦心忙收回手,笑吟吟地去接了玉露的藥,聽她囑咐了須得注意的事項之后,送她跟月照離去。
謝沉庭還未醒,夏錦心也只能將外敷退燒的草藥按著方子碾碎包好,敷在謝沉庭額頭上。
迷迷糊糊將,謝沉庭偶有低聲喃喃,說些什么,卻是半個字也聽不清楚。夏錦心在床邊守了大半日,直到晚上換藥的時候發(fā)現(xiàn)額間臉上的溫度沒有先前高了,才算放心了一些。
這竹樓里就這么一個床榻,連多余的被褥都沒有,夏錦心也是擔心謝沉庭半夜醒了,想要喝水或者喂個藥什么的不方便,便也拖了軟墊到床榻旁,伏在床邊模模糊糊打瞌睡。
夏錦心是被謝沉庭推醒的,睜眼看著身邊的人瞪了一雙眼,面色不善地看著她身后。
“不是說是夫妻嗎,我瞧著,你們這對夫妻,倒是見外得很?。?rdquo;身后的聲音涼涼,說得夏錦心一個激靈。
“不過是擔心夫君的病情,在床前伺候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罷了。”看清身后的人是誰,夏錦心猛地站起來,擋在了謝沉庭跟前,“深更半夜的,綠蘿大人還要來體察民情嗎?”
“我瞧著他也沒那么喜歡你,明明心心念念還有旁人。要不,你棄了他,我給你尋個更好的。”來人依舊是一襲紅裙,妝容精致。夏錦心猛地眨了眨眼睛,讓自己清醒。
早知道這綠蘿不會輕易放過謝沉庭,倒是沒想到,這女人還能深更半夜來跟她搶男人。
“我若棄了他,綠蘿大人打算怎么處置他?送他出巖彤寨,還是準備收為己用?我都不愿意要的東西,想來大人也看不上的吧?”夏錦心抬手摸了摸下巴,擺出一副我考慮考慮的模樣。
“我本是覺得,你們根本不是夫妻,可如今瞧著你這般著緊他的模樣,倒有些好奇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了?”抬手將匕首的刀刃在大紅的廣袖上擦了一擦,綠蘿手一揚,沒有劃向夏錦心,而是割斷了掛在自己脖頸上的一根紅繩。
“這是他身上之毒的解藥,你拿去放在溫水里浸泡半個時辰,再讓他將水服下,到明日身上的毒便可全解了。”將手里顏色偏深的紅繩遞到夏錦心跟前,綠蘿淡聲說道,“這解藥本也是我為他準備的,只是今日你先我一步帶走了他。白日里人多,我也不好過來,所以只能深夜打擾。”
“……”夏錦心接過那紅繩,頗有些疑惑地看著綠蘿,不知她做什么打算。
“我知你們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今次將你們抓進來,本是巧合,只是,今次我有一事想求,還請兩位務(wù)必答應(yīng)。”綠蘿說著,已經(jīng)提裙跪到了地上。
“綠蘿大人,有話還請起來再說。”夏錦心嚇了一跳,卻也只是往一旁讓了讓,沒有上前去扶。
“我雖有心,卻也只能得此一份解藥,其他人要解毒,還需得從身邊的人入手。”綠蘿抬起眼,沒有看夏錦心,而是望向了床榻上的謝沉庭,“還請公子救我離開這里,只要公子帶我離開巖彤寨,日后我必然為妾為婢,一心伺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