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這么一說原也不過是隨口抱怨,她如今指望林娘把妾侍們伸到桐桑苑的手給處理安靜,至于沈青綿的心思她一直都是有把握的,不需要林娘想太多。
范娘原本就對林娘比自己得臉不滿,見姚氏這么一說,心里不禁高興起來,但面上卻仍是一臉的懇切,“林娘一向思慮周全,大概也是怕三娘有什么歪心思,到時候坑害了夫人就不好了!”
她見姚氏陷入深思,似乎真要把林娘的話聽進(jìn)去了,又趕忙轉(zhuǎn)了話頭,“不過依奴婢所見,三娘子也不過是比別人聰明了一點(diǎn)罷了,說什么披著羊皮的狼,這話也真的過了。哪有奴婢這么說主子的,林娘是冒失了!”
“她這話說給你聽聽也就罷了,這若是讓旁人聽了傳出去,還以為我沈府的女兒是何等心思歹毒呢!林娘最近這差事當(dāng)?shù)每烧媸呛昧耍?rdquo;
見姚氏已經(jīng)順著自己話頭想事,范娘也就不再急著落井下石,反倒是引著姚氏討論起了壽宴當(dāng)日選用的食材之事。
桐桑苑這邊,林娘跟范娘說完話就回了院子,剛回去就被冬蘭大呼小叫的叫進(jìn)了正房。林娘雖然對沈青綿沒好感,但主子發(fā)話還是不敢不聽從的。
沈青綿已經(jīng)沐浴完畢,換了一身素白色的寢衣坐在內(nèi)間查看府中的花名冊,她滿頭青絲只隨便束在了一起,軟軟的落在肩頭上。臉上脂粉已經(jīng)卸了,卻仍舊是一番花容月貌。
林娘心里不由把府中7姚氏生育的郎君娘子的容貌給比較了一下,竟發(fā)現(xiàn)只有沈青綿繼承了沈摯和姚氏所有的優(yōu)點(diǎn),眉眼說不上多驚艷,但卻沒來由的讓人覺得舒服。
“娘子白天一直跟著夫人忙活,怎么到了晚上還不早點(diǎn)歇息啊,若是熬出了黑眼圈,明日夫人看著又要心疼了。”林娘見沈青綿遲遲沒開口,她便先開口問道。
沈青綿揉著自己的額頭,輕聲道,“母親說壽宴當(dāng)日要把府里腿腳伶俐的婆子放在花園里打下手,我把各房各院的婆子都給看了一遍,能選的都選出來了,可是還缺兩個人。而且這些婆子哪個院的都有,沒有一個有威信的,到時候亂干一氣豈不是要出事。林姑姑,你是這府里的老人,你可有什么好人選推薦?”
“這...奴婢可說不好,奴婢歷來只負(fù)責(zé)夫人跟前那一畝三分地的事情,其余府里的事情都是由奴婢還有范娘的男人去處理的。”
沈青綿聞言也是一臉的焦急,“可是母親把這件事都交給我了,我要是做不好豈不是讓母親失望煩心,這可怎生是好!”說著沈青綿的眼睛就紅了,看著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戚娘這會兒端了一盞牛乳走進(jìn)來,看見沈青綿這個樣子連忙放下茶盞就上前哄道,“我的好娘子這是怎么了?你可別哭啊,你哭了郎君夫人該多心疼?。?rdquo;
“我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差事,辦砸了可怎么辦!”沈青綿被戚娘這么一哄,眼淚更是嘩啦啦的往下落了。
林娘見狀也真是說不得勸不得的,眼見最近三娘頗為受寵。姚氏當(dāng)初讓自己過來本來說的就是為三娘排憂解難的,要是讓夫人知道自己不僅沒能排憂還讓三娘子哭了,只怕就麻煩了。
“三娘子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讓奴婢來試試?”林娘見不是事,只好試探性的問了這么一句。
沈青綿聞言抬頭看了林娘一樣,用帕子擦了擦眼淚,低聲道,“可林姑姑到底是母親跟前的人,我總不好指使姑姑的。”
“娘子說哪里話,奴婢就算是伺候老太太的,那也是個下人,您才是這府里的正頭主子,您安排奴婢做事,奴婢哪能說什么呀!娘子也說沒人能轄制住那些老婆子,奴婢好歹還是夫人身邊的人,那些老婆子也總得給奴婢一些面子。”
“那...那我明日就跟母親說,就要辛苦林姑姑一日了。冬蘭,你去把我床頭那個盒子里的金瓜子拿些過來,就算是先謝過林姑姑了。”
林娘見狀忙說不敢,也知道那些金瓜子都是姚氏拿過來給沈青綿充門面的,她再三推辭卻到底是收了下來。之后她千恩萬謝的離開正房的時候,忽然心里面產(chǎn)生了一種被騙的感覺。
晁沈氏的壽辰正日子是臘月二十,按照沈府的規(guī)矩是要從臘月十九開始操辦,一直到臘月二十日晚上才能結(jié)束。頭一日請來的客人除了晁家人之外均是皇親駙馬王公誥命一類,第二日則是沈府的家宴,等到了臘月二十一,晁沈氏還要回晁府受禮。
等到臘月十五諸事齊備,姚氏才總算是稍微放心。晁沈氏在沈家宗族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沈摯更是將她視作親母,這個六十壽辰辦好了旁人未必會夸,可是辦砸了這面子可就砸狠了。姚氏本來就指望著利用這次機(jī)會把兩個女兒會掌家的名聲給傳出去,自然對這個壽辰更為重視。
臘月十九,闔府上下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等到臘月二十天還黑黢黢著,沈青綿就已經(jīng)被叫醒,由冬蘭和瑞夏服侍著收拾妥當(dāng)就去了正禧堂,由沈摯夫婦帶領(lǐng)著到了靜祥齋給晁沈氏行禮問安。
而后眾人一同用過長壽面才各自回府,姚氏不敢有絲毫懈怠,帶著沈青綿和沈凌霄又再查了一遍,這才放心各回各院稍作休息。林娘此時自然不在府中,她早就和那些被安排打雜的婆子一道去了花園等候。
這會兒正好房內(nèi)沒人,沈青綿剛想躺回榻上歇息一會兒,就見后面的窗子忽的一下開了,她剛要叫人去關(guān)窗子,就見徐玚從窗戶外面跳了進(jìn)來!
見到自己的閨房有人闖進(jìn)來,沈青綿登時就怒了,恨不得上前就給徐玚一巴掌。徐玚見狀連忙要躲,一邊躲還一邊說道,“三娘子手下留情,一會兒動靜大了真把人招來了可就完了!”
沈青綿見狀只好是站在當(dāng)?shù)兀行篮薜母飓`說道,“你到底要干嘛,我爹今日不也給你發(fā)了帖子嘛,你只管大大方方的來就是了,為何要學(xué)這種登徒子的行徑!”
“今日不光是我那個溫柔和藹的大姑母要來,還有一個難纏的小姑母。我要是跟著那會兒一起來,你今日根本就見不到我的人,但我又答應(yīng)要給你送東西,自然就得想些法子了!”徐玚連連給沈青綿打躬作揖,“娘子還是饒恕在下則個吧!”
鬼使神差的,沈青綿脫口就說了一個好字,徐玚聞言立馬就立起了身子嬉皮笑臉了起來。沈青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坊間傳聞七皇子自幼身子弱,時不時就鬧上一場大病,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今日我看七皇子的身手可是好的很啊!”
“坊間傳聞通常都是半真半假,我身子弱自然是沒錯的,可正是因?yàn)槲疑碜硬缓?,母后就?jīng)常延請師傅來教我一些拳腳,只為強(qiáng)身健體!”
“順便還為了偷雞摸狗!”沈青綿嘟囔道。
話音一落,她的面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方錦盒,是徐玚雙頭遞到她跟前,輕聲道,“這個是在下的心意,希望娘子不要拒絕。”
沈青綿將錦盒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一塊紅色玉佩,被雕琢成了花朵的模樣,徐玚站在她身前輕聲說道,“這花名為木棉花,生長在南邊很遠(yuǎn)的地方。那地方的百姓因?yàn)槟久藁ā5念伾裢庀矚g它。這花通體發(fā)紅,開的也是極美極艷,我覺得很襯娘子,所以就想把這個送給你。”
“玉佩這東西不是隨便送的,七皇子這么大喇喇的給我送過來一塊玉佩,是生怕人不知道你和臣僚結(jié)交?”
徐玚聞言倒也絲毫不遮不掩,“我還能有什么好怕的!我的母親被父皇一句百年之后定然殉葬,弄得皇后顏面盡失。我的兄長已經(jīng)被逼死,我的舅父被迫常年苦守邊境。我沒什么可怕的了。”
沈青綿從他的話語里聽出了許多滄桑,不免想起了那個遍體鱗傷的自己。抬眼和徐玚四目相對,沈青綿在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覺。
她低聲道,“七皇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坦誠,這玉佩,我收下了。”
等到冬蘭帶著那幾個小丫鬟從廚房端了點(diǎn)心回來之后,就看見內(nèi)間窗戶大開,沈青綿站在那里發(fā)呆。
冬蘭咋咋呼呼的上前把窗戶給關(guān)了,一邊關(guān)還一邊念叨,“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趕到年根底下不知道還有多少事等著娘子,娘子你還這么折騰,到時候染了風(fēng)寒由你好受的!”
她回頭一看,沈青綿坐在床上看著手里一塊玉佩,輕聲嘟囔到了一句,“這個傻子,是真的不知道木棉的含義嘛?”
而已經(jīng)從桐桑苑溜出去的徐玚心里也是在撲通撲通直跳,那塊木棉花的玉佩自然不僅是因?yàn)楹每炊嬖诘摹D线叺臄[夷族少女經(jīng)常是將自己心愛的男子比作木棉,許多人都會拿木棉花當(dāng)做定情信物。
只是不知道自己這份心意,那個看起來格外不同的女子是否能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