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玚再陪著自己的舅母袁夫人踏進沈府的時候已近巳時,袁夫人自然是被司賓引至內(nèi)院,而徐玚則是被帶到了外院正堂。
袁夫人來的挺早,堂上的人也不多,有的只是還在忙碌的仆從。見到徐玚在席位上落座之后,早有人奉上茶水點心,總算不至于讓徐玚冷場。
正百無聊賴間,徐玚發(fā)現(xiàn)有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有眼尖的仆從認(rèn)識那人,連忙上前笑著見禮道,“冬蘭姑娘怎么不在里面陪著三娘子,倒跑來咱們前面來了?”
“夫人托我們娘子打理些雜事,娘子自然不好出來看可不就得讓我來。我也沒別的事,就過來看看你們這兒有什么需要沒有,若是有趕緊遣個婆子去內(nèi)院跟我們娘子說,可千萬別耽誤事!”
那迎上來的老婆子笑道,“姑娘放心,三娘子如今可是郎君夫人眼前的紅人,三娘吩咐的事情,老婆子們哪敢不從!”
“行了行了,進去忙你的吧,我瞅一眼就走!”冬蘭跟那個老婆子說笑了兩句,見四下無人這才走進了正堂。走過徐玚的時候,冬蘭蹲下行了一禮,狀若無意的將一個小東西扔在了徐玚的面前。
徐玚眉心一跳,卻見冬蘭頭也不回的走了。徐玚嘴角一彎,想來這是沈青綿遣她來的,卻不知道沈青綿會回贈給自己什么。他把東西收進袖中,準(zhǔn)備等到晚間回府再看。
后院此時忙成了一片,一向安靜如水的靜祥齋迎來了一年當(dāng)中最喧囂的一天。晁沈氏換了一身暗紅色壽字紋大袖連裳,端坐在上首接受來自眾人的賀禮。
前來的誥命夫人不過稍稍行禮都被姚氏直接帶到了宴會的正堂,而后她們的女兒卻被有意無意的留在了靜祥齋,陪著晁沈氏有意無意的說著話。
沈凌美攜夫婿趕到的時候正好碰見了自家的長姐沈凌月也到了靜祥齋,姐妹倆一向關(guān)系不錯,見到了就挽手一起去給晁沈氏拜壽。
“姐姐你可發(fā)現(xiàn),今年去給那個老太太拜壽的人尤其多,我就不懂了了,她充其量是個皇商之妻。”沈凌美見靜祥齋人來人往,暫時沒急著往里去,低聲在姐姐身邊嘟囔道。
沈凌月自小性子很好,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聽見沈凌美這么問連忙說道,“我原來也不明白,這還是你姐夫跟我說的。你姐夫說了,晁家雖然是皇商出身,但到底是蒙皇恩有人可以出仕為官,自然這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了。”
“可是那個老太太的庶子,跟咱們沒血緣的表叔也并沒有當(dāng)官啊!”
“但當(dāng)官的那個不也得管姑祖母叫一聲老祖宗?況且這次陪著的這些人多是那些中等官員家的女兒,不舍得下嫁又高攀不成,晁家這種官商皆有的就算是不錯的選擇了。況且晁家還有好幾個沒成婚的兒郎呢!”
沈凌美聞言不由冷笑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我說那個老太太從來都不肯跟人好顏色,怎么這時節(jié)突然就受歡迎了!依我說,晁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家,用得著那么上趕著的嘛!”
“咱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是不用了。”沈凌月挽著妹妹的手往靜祥齋里走著,“你我雖是庶出但也比她們要強一點,母親又不是那不容人的!”
沈凌美聞言冷笑一聲,但也沒再跟沈凌月說什么。二人就這樣進了靜祥齋正堂,走到晁沈氏跟前,依禮給晁沈氏行禮祝壽。
“幾個月不見,姑祖母看著精神頭倒是好了不少。聽說三妹最近經(jīng)常陪著姑祖母,不知道是不是三妹的功勞?。?rdquo;沈凌月行禮起身后笑吟吟的看著在晁沈氏身邊坐下說道。
沈凌月以前也算是個極厚道的人,她們母女也不是愛惹事的人,晁沈氏難得也給了她一個笑臉,不過嘴里卻是說著沈青綿,“三娘能有什么功勞,鋪子的事務(wù)她一概不懂,還得讓我天天教她。你看著我精神了,全都是她給氣出來的!”
這話一說,屋里的小娘子都跟著笑了出來,沈青綿侍立一旁笑瞇瞇的說道,“不管是照顧得好還是氣的多,姑祖母精神頭好了可是不假吧,說白了這不還是青綿的功勞??!姑祖母要是不認(rèn),青綿可是委屈死了!”
晁沈氏難得笑的開懷,“就你會說,氣人也能說成是功勞。既然這樣的話,那幾家打理的鋪子就歸你了,也算是你逗我開心的謝禮吧!”
這話一出口,屋里竟出現(xiàn)了難得的一陣?yán)浼?,過了一小會才有人開口說話。可就算是這樣,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沈青綿。晁沈氏大可以在無人的時候說明白這件事,可她卻偏偏當(dāng)著這么多人說出來,可見是對沈青綿的重視了。
晁家雖然是商賈,但擁有的財富卻是別人不可比擬的。晁沈氏親手打理的鋪子必然也是那種日進斗金的地方,這么輕巧的就給了沈青綿。一時間,眾人看向沈青綿的眼神都充滿著嫉妒。
其中沈家另外三個姐妹的臉色尤為精彩,沈凌月自詡已經(jīng)嫁人且又是不受寵的庶女所以倒還坦然,沈凌月則是明顯的一臉嫉妒,她生母和沈家給予的嫁妝并不豐厚,她自然不快。
而沈凌霄內(nèi)心的波瀾則要多上許多,以往雖然晁沈氏對她也沒有什么好臉色,但是對她總還是有些不同,每年過年給壓歲錢的時候都會多給出她一點,這自然是她身為嫡女的驕傲。可如今沈青綿回來了,不僅得了晁沈氏的青眼不說,晁沈氏竟然還大方的把鋪子都給她了!
明明自己才是沈府最尊貴的娘子,憑什么沈青綿一回來就要把這一切都給搶走了!沈凌霄這么想著,看向沈青綿的眼神也不太好。
許是感受到了屋里氣氛的不好,晁沈氏輕咳一聲,“聽說今日我那侄媳婦給我請來了一個好班子來唱戲,各位娘子不如過去看看吧。我老了容易骨頭疼,恕我不能一直相陪了!”
晁沈氏既然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所有人便都依言起身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沈青綿自然是還要留下服侍晁沈氏的,便沒有跟著人出來。沈凌霄一臉不服氣,也找了個由頭留了下來。
沈凌美從靜祥齋出來之后直接拐到了生母柳姨娘所住的小院子里,一進去就看見柳姨娘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繡花褙子,手里正處理著一件寢衣的針腳。
“娘!”沈凌美喚了一聲,“你現(xiàn)在怎么又做上這些粗活了,直接交給丫頭們?nèi)プ霾痪秃昧耍?rdquo;沈凌美上前扯過那件寢衣,忍不住來回看了兩眼,“這是二哥的衣服還是父親的?”
柳姨娘不經(jīng)意的嘆了口氣,“自然是你二哥的,你父親的東西哪里輪得到我來碰的!上次桐桑苑查出瑞晶手腳不干凈,又是我這房里賴娘的孫女,你父親大罵了我一頓,從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理我!”
“不過是他們想把三娘送到皇子身邊做什么勞什子皇妃,才把那么個不祥之人捧得這么高!”沈凌美聞言有些,“可恨上次沒成功,反倒是讓她把瑞晶給弄出來了。”
柳姨娘聞言,撫了撫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子,拉過女兒的手輕聲道,“二娘,這事以后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jīng)跟你哥哥想好了法子,必然是要讓長房吃個掛落的。你就安心扶持你的丈夫,唯有他前途似錦,你未來才有好日子。”
“說起這個我也生氣,父親身為中書令,為自己的女婿安排官職又能如何,上次我不過隨口提了一句,我就被父親給訓(xùn)了個狗血淋頭!”
沈凌美絮絮的抱怨著父親的偏心,而靜祥齋里此時的氣氛卻有些莫名的尷尬。
因著晁沈氏已故的父親還有兄長接連做過兩代君王的老師,晁家當(dāng)年又在今上即位的過程中出過力,所以這次晁沈氏六十大壽,徐玚、徐誥兄弟倆既收到了請?zhí)?,也接到了今上令他們前來祝壽的旨意?/p>
能在靜祥齋見到徐誥,沈凌霄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興奮,卻又怕徐誥覺得自己太過主動,于是便若有似無的找話題跟徐誥說說著話。
可是徐誥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被沈青綿給吸引走了,因為全程沈青綿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除了見禮之外她連眼皮都沒有往自己這邊看一下。
這對他來說是件再新奇不過的事情了,從小他身上所受到的關(guān)注目光是只多不少,他幾乎已經(jīng)習(xí)慣讓女孩子用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這個人,竟然眼里沒有一絲愛慕?不對,她的眼神會有波動,卻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往另外的方向飄著。
沈青綿感覺到徐誥的目光,身上愈發(fā)感覺不快,正好這會兒莫春過來回話,她便轉(zhuǎn)頭跟晁沈氏說道,“甘娘子來府中了,我先去跟甘娘子說說話,一會兒在來陪姑祖母。”
“你快去吧!省得在我身前礙眼了!”晁沈氏難得如此溫柔的說了這么一句,沈青綿福了一禮就往外走。
在她走過徐玚的時候,徐玚感覺到身邊一陣香風(fēng),還有沈青綿若有似無的一句,“玉佩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