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沈氏這話說的不重但是卻難聽，沈青綿作為女兒自然是不能再多說什么，只好是選擇閉口不言。晁沈氏也沒再多說，心知按照沈青綿的性子，她的這番話必然是能夠聽進(jìn)去的。
晁沈氏一行四人依舊是先去長秋宮給皇后袁氏行禮，不過這次袁氏可沒有往常的嫻靜文雅，就連沈凌霄都能看出她厚重的脂粉下面掩蓋著她通紅的眼睛。她也無心跟沈家母女多說什么，只是按照規(guī)矩賞下節(jié)禮后就把人給打發(fā)出去了，連往年的賜宴都沒有了。
“娘，皇后娘娘這是何故，大過年的也這般哀戚的樣子，也不怕陛下責(zé)怪嗎？”一出了長秋宮，沈凌霄就忍不住貼近了姚氏，在她耳邊低聲道。
“聽你父親說七皇子臨近過年的時候也不知怎的突然惹怒了陛下，被陛下當(dāng)下就傳了廷杖，打的如今還下不來床呢！本來他身體就算不上好，連過年都沒過好，要不然你看皇后怎么會那個樣子。”
姚氏這話說的聲音并不高，卻引來了走在前面晁沈氏的冷眼，“宮里娘娘皇子們的事情少混說，也少跟摯兒打聽！”
沈青綿聽了姚氏的話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徐玚說是新歲要裝病一陣子，卻沒說他會被陛下廷杖。若是意外只能說他倒霉，可若是他故意的，那可就真是天大的苦肉計了。廷杖那種東西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鬧出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沈青綿這么胡思亂想著就被晁沈氏帶到了太妃們所居的景陽宮門外，經(jīng)內(nèi)監(jiān)通傳之后就進(jìn)了正殿。景元帝的生母早些年就已經(jīng)去世，所以如今宮中并無太后，宮中實際上位份最高的便是貴太妃孫氏。
不過孫太妃一直都是個清冷的性子，一向也不太愛見人，除了自幼在閨中就熟識的手帕交之外，其他來行禮的誥命貴婦只是在殿門外行禮就足夠了。
晁沈氏、蘇莛芝的祖母蘇楊氏還有甘嬅光的祖母和另外一位尚書的母親，這四位老夫人和當(dāng)年未出閣的孫太妃可以算的上是中都城里有名的手帕交。是而晁沈氏來的時候，孫太妃難得開了殿門，迎了她們一行四人進(jìn)去。
一進(jìn)殿沈青綿就感覺到孫太妃探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晁沈氏只做不覺，坐下之后狀若無意的指著沈青綿道，“這是我第三個侄孫女，以前一直在水云庵給我那老嫂子祈福來著，今年剛剛回府就著急的叫進(jìn)宮來見你了。”
“來見我作甚，老婆子可沒本事給你的侄孫女做媒，宮里那些混小子的婚事可輪不到我這個老婆子做主。”孫太妃輕哂道，“我看你這個侄孫女也漂亮，大概也不會嫁不出去吧！”
這話說的不太好聽，姚氏聞言已經(jīng)變了顏色。晁沈氏卻沒有什么不開心的，反倒是絮絮和孫太妃說著話一點(diǎn)沒有要走的意思。差不多每年姚氏跟著晁沈氏進(jìn)宮的時候都要被這孫太妃明里暗里的擠兌一番，今年又是一樣的如坐針氈。
不過今年似乎運(yùn)氣不錯，剛坐沒一會兒就見瑜貴妃宮中的掌事宮女秀雪走進(jìn)來，沖著孫太妃福了一禮說道，“我家娘娘說太妃娘娘今日難得見到幾位老夫人，就讓太妃跟老夫人們多說說話，年輕的夫人娘子就讓貴妃娘娘來操持吧，這會兒明光宮已經(jīng)擺下宴席了，請沈夫人帶著兩位娘子過去呢！”
“趕緊去吧，省得陪著我這個老婆子無聊！”孫太妃揮揮手，頗為不耐煩的把姚氏母女三人給打發(fā)走了。姚氏也正樂得如此，趕緊跟著秀雪離開了景陽宮。
等到母女三人走遠(yuǎn)了，晁沈氏看著孫太妃，掌不住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都跟你說了，摯兒他對我很好，沒有任何不恭敬的地方，你用不著每次都幫我撐門面了。你看看我那個侄媳婦的樣子，都快要被你嚇?biāo)懒恕?rdquo;
“有個怕是好事，沈摯再對你好也是個男人，不懂女人之間這種亂七八糟的彎彎繞繞。那沈夫人姚氏有心整治你，必然是不會讓人有指摘她的地方的。再說我也沒做什么，不過是震懾她兩句，也沒把她怎么樣。”
“你啊你，真是一點(diǎn)都沒變。也就是你這般純粹直爽，先帝才那么喜歡你。”晁沈氏點(diǎn)著孫太妃的手說道。
孫太妃冷哼一聲，“我當(dāng)年可是有名的城中一枝花，他憑什么不喜歡我！也總算是他有良心，我沒福氣生兒子他駕崩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我安排好了，總算不至于讓我老來無依，我這幾十年也總算是熬過來了。”
她說著就紅了眼睛，晁沈氏知道她又想起曾經(jīng)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先帝，連忙說道，“大過年的你可別哭，我進(jìn)來可是陪你開心的，你要是再哭我可不敢再進(jìn)宮來看你了！”
孫太妃噗嗤一笑，“行行行，大過年的我不給你添晦氣了。對了，那個沈三娘只怕是不簡單吧。我雖然久居深宮，但偶爾也能聽見些外面的事情。我聽說她第一次參加宴席，就博得了智荇的喜歡？”
她口中的智荇，便是趙國長公主，晁沈氏又聽得孫太妃說起，“你也是知道的，智荇那孩子自小在我身邊長大的，她什么性子我還不知道，最是不會夸人的那么個孤拐性子?？删褪侵擒暨@么個性子，居然在我面前不住口的夸這個沈三娘！”
“長公主還跟你夸我我們家三娘？還有這等事？”晁沈氏聞言也來了興致，“那日我并未出去坐席，但是畫秋也給我打聽了個七七八八。說是恰好青綿這孩子會吹塤，正好符了長公主的心思，所以才叫長公主夸獎的。”
“不僅是如此，智荇還說了別的。”孫太妃一揮手將身邊人都給打發(fā)了下去，“智荇還說，你們家三娘子有皇子妃的品格，就是不知道哪個皇子有福氣能娶到她。”
一說這個，晁沈氏不由冷笑，“我看我家摯兒的心思全都放在八皇子身上，但是三娘卻又是個有主意的，只怕不會如他的意！我倒是希望不要嫁什么皇室，跟你一樣倒是還好，若是不好那就是一輩子受苦了。”
兩個老姐妹坐到一塊就是一肚子的話要說，晁沈氏這個一輩子受苦一開口，兩個人當(dāng)下也就不再說別的，而是和每次見面一樣，互相吐起了苦水。
此時的明光宮里一片言笑晏晏，瑜貴妃這次好大手筆，只要是進(jìn)宮行禮的命婦娘子都被她請來了。所幸明光宮華麗暢軒，眾人坐下來也一點(diǎn)不覺得擠。
沈青綿跟著姚氏落座之后四下打量了一番，發(fā)覺殿里的同齡人多是跟自己家世相仿的小娘子，她一看便明白過來，瑜貴妃這十有八九是要大張旗鼓的為兒子選妃了。
雖說她這行為是囂張了一點(diǎn)，但是她多年盛寵宮闈，獨(dú)子八皇子又是如今御前最得力的皇子，比起生母式微的五皇子還有病秧子一般的七皇子，八皇子的確是最后可能繼承皇位的，更別說后面那幾個年齡小的皇子了。
況且瑜貴妃敢這么大操大辦，只怕也是經(jīng)過了景元帝首肯，否則以沈青綿對她的了解來說，這個面慈心狠的瑜貴妃才不會這么做呢！
姚氏她們落座不久，就見瑜貴妃款款而來，招呼著侍女將菜肴給端了上來。明光宮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廚子都是瑜貴妃的娘家盛家專門去外面找來的，手藝自然不在話下，讓這些平常也習(xí)慣了美食佳肴的夫人們也贊不絕口。
不過瑜貴妃的目的遠(yuǎn)不在此，酒過三巡她便狀若無意的跟在做的夫人們交流起了各家女兒的生辰八字。
沈青綿一聽這話頓時警惕了起來，她分明記得前世自己能夠獲得最終勝利的籌碼之一便是自己的生辰。
瑜貴妃此人最是相信佛家人說的話，她曾經(jīng)讓高僧為徐誥合過八字，曾經(jīng)給過幾個關(guān)鍵的年份時辰，說是合上一兩處便能為兒子的運(yùn)勢助力。偏生當(dāng)初的沈青綿年份月份還有時辰都合上了，這才讓瑜貴妃一錘定音，定下了她八皇子妃的身份。
當(dāng)日只有她們沈家姐妹最合適，沈凌霄卻因為只合了年份還有時辰而落敗。這一次沈青綿自然不想再讓瑜貴妃對自己矚目，心里便開始盤算了起來。
等到問到姚氏的時候，姚氏脫口而出了沈凌霄的生辰，卻在沈青綿那里卡了殼。她只是約莫記得沈青綿出生的年月日，卻不記得具體的時辰了，正窘迫間就聽見沈青綿說道，“臣女的生辰是景元十二年四月初六午時生人。”
家譜上只記載了沈青綿的出生年月，而沈青綿心知姚氏對自己不甚重視，必然不會記得自己具體的生辰日子，于是便直接將自己的出生的時辰提早了一下。
果然姚氏聽見她為自己解圍，直接松了口氣，并沒有任何懷疑的意思，沈青綿總算是放下心來。這樣她和沈凌霄的條件便在同等的起跑線上了，父母又偏愛沈凌霄，想來就不會在自己身上打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