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zhuǎn)眼五日便過,這五日期間皇上一共就來了后宮三次,一次來了黎嵐殿,一次去了酈昭儀處有午膳,還有一晚去了江良人處。
皇上劉肇像是極喜歡這江良人,就連少府供的銀屑炭也是賞賜了不少。光是銀屑炭極其珍貴自是不用說的,單憑她一個九品良人能得此御用,已是極大的殊榮。
幾日里,江良人新寵正盛,可是她對鄧綏卻是愈發(fā)的好了,不僅隔日依舊送些臘梅枝過來,就連皇上皇后平日里賞賜的物件遇見極好的也會給鄧綏送過來。
皇上雖另覓良人,可是鄧綏知道畢竟生在帝王家,況且他并沒有就此將自己摒棄,她知道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她的。
只是近日鄧綏明顯的感覺,姝瑗待她真的是不如以為親近了。以為姝瑗總是有事沒事就往黎嵐殿走動,就算是路上遇見了也會拉扯著好一頓的閑話家常。
可是,自從江良人得寵之后,著實感覺生疏不少,平日里遇見她也是極其恭敬的拘禮或頷首,隨后便趕緊揚長而去。鄧綏知道江良人得寵,她心里有些隔膜也是在所難免的。
“容若姑姑!你挑些皇上頭次賞賜的珠花簪子,玉鐲墜飾隨我去姝瑗那瞧瞧。”鄧綏望著外面天色尚早,對著一旁往銅爐里加木炭的容若吩咐道。
容若放下了手里裝木炭的簍子,關(guān)切的問道:“貴人近日身體不適,越發(fā)虛弱了,午膳又沒吃多少,不如等身子好些了再去吧。”
鄧綏想著早上給皇后請安,瞧著姝瑗的情形,心急如焚,哪還等得住。
“我不礙事,再說身子哪就那么嬌貴了。原本姑姑早早的就勸告于我,我卻大意不曾在乎過姝瑗的心思。不過今早在椒房殿里我瞧著她對我恭敬有佳卻不如以往的親近隨和,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了隔閡。”
鄧綏坐立不安,絞著手巾繼續(xù)道:“這也怪我一時大意!原本姐妹一場,切不可只因這些瑣碎事務(wù)使我二人就此有了疙瘩。姑姑快去找些值錢的東西,把我珍藏在匣子里的那盒凝芷玉露膏也拿上。”
一聽見鄧綏說那凝芷玉露膏,容若不僅蹙眉,心疼道:“那盒凝芷玉露膏可是外番進貢的極品,貴人平日里都不舍得使用。”
“唉!只要那盒玉露膏能稍稍安撫姝瑗的心,讓我姐妹重歸于好,再怎么說都是值得的。”
鄧綏雖喜愛,可是她更在意的卻還是姐妹間的情意。
容若聽了吩咐收了些珍貴的珠寶首飾,拿上那盒凝芷玉露膏,隨著鄧綏一同去了夏姝瑗所居住的楚德殿。
楚德殿中,夏姝瑗正坐在案邊一針一線的繡制著香囊。天氣寒冷,瞧著她的手凍得有些僵硬,一旁的貼身宮女笙兒趕緊拿來了木炭往銅爐里添薪。
木炭剛剛放進銅爐里,一陣嗆鼻的白煙就飄了出來,不管笙兒怎么吹,那木炭卻不肯燃燒。
“咳咳!”坐在岸邊的夏姝瑗被這嗆鼻的味道刺得不住的咳嗽。
宮女笙兒也被嗆得不輕,白煙熏得她眼睛里都是淚花閃爍。
“罷了!我不冷,你將這爐子拿到殿外通通風(fēng)吧!”夏姝瑗一邊咳嗽,一邊擺了擺手。
笙兒應(yīng)言就爐子搬到了殿外的園子里,事后進殿見夏姝瑗被嗆得厲害,趕緊拿著方巾替她驅(qū)趕著煙霧。
“這該死的少府真是狗眼看人低,這么寒冷的天氣竟然只用這些劣質(zhì)的木炭供良人使用,日后見著了我定要好好訓(xùn)訓(xùn)那幫狗奴才。”笙兒護主心切,言辭犀利。
夏姝瑗微微一愣,不由得一片凄然。
“這后宮中哪個不是攀高踩低?他們沒有克扣下這木炭已然是大發(fā)慈悲。要怪就怪我自己不爭氣,入宮許久卻連皇上的面都不曾見過幾次。”言語間夏姝瑗拿著手里的針線繼續(xù)繡著香囊,可是話里話外盡是自嘲。
這宮里有皇上的寵愛便有了一切,如果不得寵又身份卑微的人只能任人欺凌。世道如此,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翻雨覆雨?
“這還不是良人善良心正,不愿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罷了。”笙兒握著夏姝瑗的手,繼續(xù)道:“良人與鄧貴人素日交好,她怎就不愿幫襯幫襯咱們?倒是那江良人才和鄧貴人認(rèn)識一月,便借助鄧貴人之力獲得龍恩。”
笙兒字字珠璣,夏姝瑗聽了不由得一愣,恍然見一不小心扎破了手,疼的她趕緊將手里的針線放在一旁。
“良人你沒事吧!”笙兒緊張的抓起夏姝瑗扎破的手,心疼不已。她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有些口不擇言的繼續(xù)說道:“要我說鄧貴人根本就沒把良人當(dāng)做真正的姐妹,不然怎會如此偏心?”
“笙兒!”夏姝聞言,輕聲提醒她。
那笙兒也是性格莽撞的丫頭,不管不顧的繼續(xù)說道:“本來就是,鄧貴人才和那江良人認(rèn)識多久?就整日整日和她黏在一起!那江良人哪點比你強了?若是沒有鄧貴人相助她豈能這般輕易的就得寵了?”
“若不是鄧貴人偏心,那她為何幫著江良人卻對您不管不顧?您平日待她倒是真心實意,捧著自己的一顆真心,可她卻不能一碗水端平,有什么好事盡想著那江良人。”笙兒站在一旁憤憤不平,賭氣似的說道。
夏姝瑗哪里不知道她是為了自己著想,可是一想到之前,她還是不由得開口為鄧綏辯駁:“鄧姐姐待我一向親和,有什么好事也會想著我,你瞧你身上的這件冬衣,不也是她讓人送來的上好料子嗎?”
盡管夏姝瑗如此說,可是那笙兒卻似乎并不認(rèn)同,隨后應(yīng)道:“不過是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的舉動,她若真心待咱們好,那她為何只顧著讓江良人得寵?你們同為姐妹,若是讓你也得寵對她豈不是百利而無一害?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那江良人父親官從七品外加有個五品郡使的哥哥罷了。”
笙兒如此一說,夏姝瑗心里一震,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爹爹只是一個小小縣丞,所以她才另覓得力助手嗎?
當(dāng)這個念想在自己心底油然而生的時候,夏姝瑗努力的否決了,她相信鄧綏不是那種攀高踩低的人。
“或許,或許鄧姐姐這么做自然有姐姐的道理!”顯然夏姝瑗這話說的有些不自然,或許這自是她安慰自己的想法吧。
聽見夏姝瑗這樣一說,笙兒心疼,便也不再多說什么。
當(dāng)鄧綏領(lǐng)著容若來到楚德殿的時候,剛進院子便瞧見那冒著縷縷青煙的銅爐,不禁眉頭緊蹙。
容若瞧見了,忙拿著方巾遞給鄧綏,捂著口鼻,生怕嗆著了她。
“唉!恐怕這段日子夏良人怕是不好過?。∵@少府的奴才可真會見什么使什么舵?。?rdquo;容若扶著鄧綏,微微嘆息道。
鄧綏緊蹙著眉頭,問道:“姑姑這是何意?”
“瞧著這木炭如此嗆鼻,還不肯燃燒,這些木炭都是去年的陳炭了。就連我們這些奴才都不肯使用,少府那群人居然敢拿給夏良人使用,真是膽大包天。”容若也捂著鼻子,惋惜的說道。
她剛剛說完,鄧綏心里一驚,沒想到自己不適這些日子,姝瑗竟然受了這般待見。都怪自己大意,竟是不知道如今她的日子盡是過得這般苦楚。
想到這些鄧綏眼里不由得微微泛紅,她心疼的趕緊進了殿里。
“姝瑗!”她剛剛進殿,便擔(dān)心的叫道。
夏姝瑗聽見聲音,立馬迎了上來,望了望外面,客氣道:“如今天氣寒冷,姐姐怎么得空過來?”
說著,她便領(lǐng)著鄧綏坐了下來,望了望鄧綏有些凍紅的手,她不由得有些心軟,忙喚道:“笙兒,趕緊去外面看看那爐子里的火著了沒,搬進殿給鄧貴人取暖。”
夏姝瑗一邊吩咐,一邊倒了杯熱茶遞給鄧綏。笙兒雖對鄧綏頗有些不滿,可是還是悻悻的跑到了殿外查看那爐火的情況。
一旁的容若聰慧伶俐,隨后便笑著說道“這一連好幾日我家貴人身體都頗為不適,在病中還于奴婢日日念叨著良人。這不,身體剛剛好些便到良人處瞧瞧,奴婢們是攔也攔不住。”
夏姝瑗一聽容若的話,便抬眼看了看鄧綏,瞧著她臉上似乎不怎么紅潤,還略顯憔悴,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姐姐病了?可好些了?可有請了太醫(yī)令瞧瞧?”夏姝瑗拉著鄧綏的手關(guān)切的問道。
鄧綏瞧著她神情緊張,心中一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應(yīng)道:“不礙事,許是冬天寒冷人也變得慵懶了些,外加上不思飲食的結(jié)果吧!”
聽見鄧綏這樣一說,夏姝瑗放心不少,不過依舊囑咐道:“姐姐還是喚了太醫(yī)令瞧瞧,開些方子補補,總是好的。”
鄧綏笑而不語,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她看了看容若,將她手里的東西拿了過來,遞給了夏姝瑗。
“這些只是些珠寶首飾,我瞧著這對碧玉鐲子和你那件碧綠色的衣裳頗為相襯,所以也跟你一并帶了過來。”
說著鄧綏拿起那對上好的鐲子,小心翼翼的為夏姝瑗待在腕間。
夏姝瑗一愣,瞧了瞧腕間的那對鐲子,臉上的笑意頓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