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潔雅致的餐廳里。
韓子俊點(diǎn)了水煮肉片,干煸苦瓜,回鍋肉,外加一個清菜豆腐湯。
點(diǎn)完,他有些抱歉,“你看我,都沒問你喜歡吃什么。剛才點(diǎn)的菜,都是雪兒喜歡吃的。”
“不要緊,我都可以。”喬涼抬眼看他,“你挺遷就我妹妹啊,每次隨她喜歡。”
“不然怎么辦?”他表情寵溺的,“雪兒挑食,不合味口就干脆不吃飯。”
菜上齊了,喬涼動筷。
韓子俊一直盯著喬涼的手,看了半晌才說,“你們姐妹還真是不同,我以為雙胞胎連拿筷子都一樣。”
“我知道,她是左撇子。”喬涼吃起來,右手拿筷子十分標(biāo)準(zhǔn)。
“我今天早上看了你的簡歷。”
“假的。”喬涼頭也不抬,“你不會去告發(fā)我吧?”
“怎么會?”韓子俊吃得很少,幾乎全程都盯著喬涼看,“工作上做不來的,可以找我,我?guī)湍恪?rdquo;
“真的?”喬涼眼睛亮了一下。
“當(dāng)然。不過我聽說,英先生是你男朋友?”韓子俊試探著問。
“你聽誰說的?馮青青?”
“除了她,還有誰?”韓子俊坦蕩,眸色清明。
喬涼聳聳肩,“英先生只是個很好的朋友,他幫我忙。”
韓子俊若有所思。
“我倒想成為英先生的女朋友呢,但人家那種家庭瞧得上我?我聽說他媽可厲害了。”喬涼吃得一嘴火辣,“之前他跟未婚妻解除婚約,所有人都以為是因我而起,其實(shí)……”她搖頭。
“有錢人的想法咱們猜不透。”他表示理解,也像是明白她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要造個假簡歷應(yīng)聘,“你運(yùn)氣好,到了我部門,以后有什么事兒我替你扛著。”
她眼里淡淡的感激。
他卻無奈苦笑,眸底有淚,“如果雪兒在,我們還是親戚呢。”
喬涼默了好一會兒。
氣氛莫名冷下來,流淌著一絲傷感。
她悠悠的,“其實(shí),你也不必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里。人走了,就是走了。再說……”
再說什么,她實(shí)在說不下去了。
韓子俊并沒捕捉到她“再說”的含義,只是情緒低落。
有那么一刻,他盯著她的臉發(fā)呆,眼泛淚光,深情得令人心碎。
甚至還在微風(fēng)吹過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但只一秒就放開了,表情狼狽,“對不起,喬涼,對不起……你們長得實(shí)在太像了。”
那天下午,韓子俊一直關(guān)在辦公室里不出來。
秘書進(jìn)去送咖啡,出來的時候悄悄說,“韓部長又在想念死去的女友了。”
“他女朋友也該死而瞑目了,被這么有情有義的男人惦記。”
喬涼默默坐在一旁,冷得像一只安靜的母豹。
下班的時候,她去敲了韓部長的辦公室門。
“部長。”她恭敬的。
他眼睛似乎有點(diǎn)紅,“喬涼,有事嗎?”
“我爸早就想請你到家里吃飯了,今天有空嗎?”
韓子俊看了一下手表,“伯父叫吃飯,再有事也得推掉啊,走吧,我正好開車送你回家。”
喬涼軟軟一聲“好”,并不甜膩,女中音特有的柔軟度,恰到好處的溫良入心,極有治愈感。
韓子俊的到來,整個家里最高興的要屬馮青青的兒子馮小辰。
他張開雙臂喊,“子俊爸爸……”
韓子俊一邊抱孩子一邊跟喬涼低聲解釋,“我是孩子的干爸爸,他從小就這么喊我。”
喬涼彎了彎唇角,沒說話。
夏天撲來,老大不高興把喬涼和韓子俊隔開,尾巴扇得撲撲的,氣得馮小辰哇哇叫。
喬涼莞爾,眼里多了幾絲柔情,把夏天帶到后花園去,蹲下,抱它,額頭抵住它的額頭,輕輕的,“Summer,不會有人再把我們分開。”
她安撫好夏天回到客廳??吹贸鰜?,韓子俊在這個家里非常受歡迎。
他一來,似乎整個家都和睦了。
唯一不和睦的,就是她的工作。
王馨潔根本不相信巧合,時不時拿眼睛瞄喬涼,又瞄韓子俊,總覺得這里面有貓膩。
要不是有英四少爺在前擺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喬涼就是故意接近韓子俊。
至少目前來講,韓子俊是她見過的,除英四少爺和藍(lán)少爺外,長像前途各方面最優(yōu)的男人了。
喬涼跟韓子俊互動比較多,“部長,我最近一周工作都是熟悉資料。正好,我想趁不忙的時候,去祭拜一下我妹妹。”
韓子俊點(diǎn)點(diǎn)頭,“我陪你一起去。還有,以后下班后叫我子俊好了。”
馮青青低聲道,“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妹妹。”
王馨潔立刻附和,“這樣吧,我們?nèi)慷既?,老夏,你說呢?”
池墓園。
夏迷雪的碑上刻著她的照片,石刻得很精細(xì),栩栩如生。
夏沿武沉痛的聲音,哽咽,“小雪,你姐姐回家了。我們今天帶她來看你,愿你安息。”
喬涼僵硬上香,鞠躬,涼涼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然后涼涼地看著那些挨個上前表達(dá)哀思的人。
她以夏迷雪的墓碑為背景,站在這堆人中,拿出手機(jī)自拍紀(jì)念。
剛“喀”的一聲,王馨潔立刻大聲呵斥,“在這里照什么相!不知道這是禁忌!”
喬涼一臉茫然,“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你自己去問問,誰會在墓前照相的?哎呦,涼涼,你說你怎么糊涂成這樣?趕緊刪了!趕緊的!”
“哦。”喬涼很聽話,打開相冊,準(zhǔn)備把照片刪掉。她忽然“咦”了一聲,臉色變白。
韓子俊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喬涼?”
“沒,沒什么。”喬涼唇色更加紫得張揚(yáng)。她很緊張,全身抖起來,越想鎮(zhèn)靜就越抖得厲害。
夏沿武問,“涼涼,哪兒不舒服?”
喬涼搖搖頭,握手機(jī)的指尖發(fā)了白,“沒,沒什么。我可能有點(diǎn)頭暈……”說著,朝后退了一步。
她這一步剛好退進(jìn)韓子俊懷里,嚇一跳,立刻又往前一步。
但韓子俊已經(jīng)扶住了她……他的手幾乎是完全鉗在她柔軟的細(xì)腰上。
馮青青的眼睛盯在韓子俊的手上,喬涼的腰上,幾乎要噴出火來。
喬涼站定,客氣的,“謝謝。”話音剛落,手機(jī)從手里滑落在地。
韓子俊先她一步撿起。
其實(shí)他并沒有刻意要去看她手機(jī),只是隨意一瞟……就是這隨意一瞟,他全身如置冰窖,忘了把手機(jī)還給她。
那張喬涼的自拍照,背景是夏迷雪的墓碑以及這堆人。喬涼和這堆人背對背站著……本來沒什么問題,問題出在那堆人縫隙之中,多了個長發(fā)女孩。
那長發(fā)女孩并不清晰,甚至只是團(tuán)陰影。但熟悉的人,只一眼就能認(rèn)出,那就是夏迷雪。
韓子俊拿著手機(jī)的手也抖起來。
馮青青探過頭來看究竟,這一看,頓時尖叫起來,“拿走,快,刪了!刪了刪了!”
馮小辰見媽媽像個瘋子一樣,嘴一撇,大哭。
但此刻沒人管孩子,只是都湊頭去看喬涼的手機(jī)。
王馨潔只看了一眼,當(dāng)場暈過去。
夏沿武膽子大,倒是盯著照片瞧了半晌,才輕輕道,“小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們……”
一家人驚魂未定回了家,誰都沒說話。
那晚,韓子俊開車回家出了車禍,追尾,市區(qū)里車速不快,不算太嚴(yán)重。他賠了對方一千塊錢才得以脫身。
王馨潔病倒了,高燒。
喬涼提議,“爸,送醫(yī)院吧,快燒到四十度了。”
夏沿武點(diǎn)頭同意。
喬涼安慰馮青青,“你在家看著孩子,我和爸帶上文嫂送王姨去醫(yī)院。”
馮青青竟然沒聽清,“什,什么?”
喬涼淡淡的,“你好好休息。”她又一次動用了英羽城的人脈資源,不過是通過藍(lán)夜霖安排入住了“鴻仁醫(yī)院”。
一切手續(xù)都是藍(lán)夜霖幫著辦的,一直忙到深更半夜。
長廊上,藍(lán)夜霖很替喬涼擔(dān)憂,“你找我,我當(dāng)然是開心的??墒?hellip;…”
“可是英先生會不高興?”喬涼低下頭,“他太忙,我不想打擾他。”
“你們沒事吧?”
“沒事啊,我們能有什么事?”喬涼苦澀的,“其實(shí)跟他開口,我反而會不好意思,就像在請求補(bǔ)償。”
藍(lán)夜霖默了,轉(zhuǎn)了個話題,“你那個王姨怎么了?”
“被嚇的。”喬涼又吊兒郎當(dāng)了,“下午我們?nèi)ッ妹玫哪沟亍N疑洗尾皇歉嬖V過你嗎?我能看到你們看不到的東西,所以……”
“好了,打住。”藍(lán)夜霖趕緊制止,“我不想聽了。”
喬涼眼睛在笑,黑灼晶亮,奕奕生輝,盯著他,然后盯著他身后。
藍(lán)夜霖投降,“姑奶奶,女王,大姐,你放過我好嗎?”
喬涼不玩了,淡淡的,“鬼只存在于人心,不做虧心事,敲門也不怕。”
藍(lán)夜霖低下頭,“問題是,我真的做過虧心事。”
喬涼盯著他,好半晌,“你風(fēng)流成性但不肯買單,所以有女孩為你打過孩子,是不是?”
藍(lán)夜霖羞愧得無地自容,“只有一次,真的,只有一次……我那天興致來了,唉,其實(shí)平時都挺注意,只有那一次……”
喬涼拍拍他,“行了,以后少欠風(fēng)流債,不怕鬼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