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跪在了靈堂前給奶奶燒紙。
看來是我想多了,奶奶她并沒有自己回來。是?。∫粋€死人怎么可能還知道回家呢?
看著靈堂前的照片,我不禁有些難過,奶奶年事已高,誰知死后我這個做孫子的都不能讓她入土為安。
“蕭叔,蕭叔!陳奶奶……陳奶奶她回來了!”這時候,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聽見聲音,我急忙站了起來,爸媽他們也從伙房跑了出來。
只見院子里站著一位年輕人,氣喘吁吁的,像是一路跑過來的。
我皺著眉頭打量著他,總感覺有點眼熟。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我,一臉疑惑,不確定的指著我:“阿天?”
聽見他喚我,我便認出來了,他叫廖瑋,是我的發(fā)小。小時候我和他經常光著屁股在村里的那條河灘里摸魚捉蝦,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他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虎頭虎腦壯實著呢。
“大壯!”我點了點頭,笑著給他打招呼。
因為他從小就長的壯實,所以大家都笑稱他大壯,連他爸媽都這樣喚他。
他見我點頭,臉上立馬流露出笑意,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胳膊:“你總算舍得回村兒了!可想死兄弟了!”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那種兄弟情哪怕是時隔多年都沒有變味兒。
“好了,現(xiàn)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剛剛不是說我奶奶回來了嗎?人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忙問道。
他撓了撓頭,大聲道:“對哦!我咋忘了這茬兒,你奶奶她回來了,就在后山躺著咧。”
什么?奶奶真的回來了?
“快帶我去!”我雖有些震驚,但還是開口催促他。
“跟我走!”說著,他便在前面帶路,我爸媽和大伯也急忙跟了來。
我們一路跑著,穿過一片竹林,大約十幾分鐘就到了,到的時候已經圍了不少人在那邊。我急忙穿過人群走到了最前面,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長方形的土坑。
那土坑一看就是這兩天大伯請人連夜挖的,周圍都是新土。
再走近一點,往坑里望去,頓時我呆住了。天啊!躺在坑里的可不就是我奶奶?
只見她身裹黑色的長袍壽衣,一雙白色麻地鞋子。就那樣躺在坑里,宛如睡著了一樣。
原本面白如紙,此時卻微微發(fā)青,猶如一個了無生氣的死人一樣。不,她就是一個死人。
奶奶的樣子很是恐怖,看著她我竟然有些瘆的慌!
“這可咋整啊?”我媽看著坑里的奶奶,急得又要開始抹眼淚了。
我也急了,顧不得那么多,對著我爸道:“爸,我們下去把奶奶抬上來。”
“成!”我爸也點了點頭。
正當我摩拳擦掌準備下去的時候,舅公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把攔著我的胳膊。
“下不得,你奶奶身上陰氣太重,就這樣下去怕是也沾上那陰氣兒了。”舅公站在土坑邊上,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打量著四周。
很顯然,他看見奶奶尸體的那一刻感到很詫異,但只是轉瞬即逝。
“舅,你說咋整???我們一直按照你說的方法,絲毫不敢怠慢。夜里睡覺也是敞開著大門,早上七點晚上九點阿天給她奶奶燒的香燭紙錢也不少,你說我媽她咋還鬧哩?”我爸急的不可開交,望著舅公追問道。
我知道,發(fā)生這么多事,我爸的壓力也大,著急是人之常情。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要我說干脆拿了鋤頭,就這樣把陳老婆子埋了就是,省的她再鬧。”這時候,人群中不知道是那個村民熱心開口道。
“是呀,是呀!”旁邊的人也附和著點頭。
聽了這話,我舅公頓時大驚失色,直呼千萬不可。說什么我奶奶身上帶有陰氣太重,如果不按照規(guī)矩就草草把她葬了,恐怕她長時間接觸地氣兒,會變成厲鬼羅剎的。
我舅公的話是極具分量的,大家都信他,他此言一出自是沒人敢動。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總不能讓我奶奶一直躺在土坑里吧。
“舅公,有什么法子把我奶奶弄回去?”我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舅公一邊觀察著四周的情況,一邊招呼著我大伯讓他找來一床竹席,還有一雙草鞋,一把油紙傘,以及一個紙糊的插袋。
沒過多久,大伯就著急忙荒的將一切準備妥當。
“林子,你生辰八字是多少?”舅公拿著那個糊好的紙袋轉身看著我爸問道。
我爸微微頓了頓,也不含糊,立即應道:“六一年十月二十四日亥時生人。”
聞言,舅公點了點頭。隨后二話不說就拉起我的左手咬破了我的中指,頓時我指尖一股鉆心般的疼痛,鮮血直流。還沒等我緩過神兒來,他捏著我的手指在那個紙袋上龍飛鳳舞的畫上幾個符文,我看不明白。不過最后那一行小字我看清楚了,寫的正好是我爸的生辰八字。
寫完之后,舅公便松開了我的手,不顧一臉驚訝的我,只是冷冷的丟下幾個字:“年輕人,陽氣重才鎮(zhèn)得住。”
看見舅公的反應,我算是徹底愣住了。倒是一旁的廖瑋看著我鮮血直往外冒的指尖,不禁渾身一顫,嘿嘿笑道:“十指連心,這他媽得多疼啊,還好老爺子咬的不是我。”
聽了他的話,我更加郁悶了,狠狠地對他丟出去一記白眼兒。
舅公拿著畫好的插袋給我爸掛上,并且還囑咐他換上一旁的草鞋,說什么換鞋的時候雙腳一定不要沾到地面上的黃土。
我爸一言不發(fā),全都依言照做,最后舅公把竹席打開,平鋪在地上,讓我爸跳進土坑把奶奶的尸體抱上來,放在了竹席上。
隨后趕忙將竹席裹上,并且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根稻谷編制的草繩,繞了竹席三圈,最后才打上一個死結。
一切就緒之后,他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又從兜里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用朱砂畫好的符文,貼在了草繩打結處。
做好這一切后,舅公這才長吁了一口氣,讓我爸扛起那裹有奶奶尸體的竹席回家。
看著我爸,不免有些心疼,低聲說了句:“要不換我來背吧!”
我話音剛落,舅公就搖了搖頭:“那上面寫的是你爹的生辰八字,換不得。而且,你也有事情做。”
說著,舅公拿起一旁的那把油紙傘塞進了我的懷里。
我望著手里的油紙傘,不知道咋整。誰知這時候舅公指了指我爸,對我交代道:“這會兒是正中午,日頭毒著哩!你拿傘給你爹撐上,記住了千萬莫讓陽光照到那竹席,不然可就遭了。”
看著舅公一臉嚴肅的樣子,我也不敢大意,鄭重的點了點頭,打上油紙傘便跟著我爸順著小路徑直往山下走。
打開傘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把傘不同尋常之處,傘上貼著四張明黃紙符,而且還掛了一串細小的鈴鐺,但是那鈴鐺不會響,不知道是用來干啥的。
正當我打量著油紙傘的時候,也沒注意腳下,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東西,一個趔蹶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是擔心自己摔個狗吃屎,而是想起了舅公的交代,陽光千萬不能照在那竹席上!
就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刻,突然有一只大手拉住了我,以至于沒有摔倒。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跟上來的廖瑋。
我又看了看前面,心里不禁松了一個氣,還好竹席沒被太陽曬到。
雖然我不知道竹席被太陽曬到會怎樣,可是從舅公臉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后果肯定非常嚴重。
我不敢馬虎,打著傘寸步不離的跟著我爸。
看著我爸健步如飛,在前面越走越快。我跟著都略顯吃力,不由得驚訝的問道:“爸,要不要歇歇?”
誰知我爸攏了攏肩上裹著的竹席,對著我搖了搖頭:“沒事兒,我不累。還是先把你奶奶背回去了再說。”
看我爸堅持,我也只好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沒走出多遠,我爸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動作也是讓我措手不及,急忙移動油紙傘遮住竹席。
“不對啊,阿天兒!我咋感覺你奶奶越來越輕飄飄的咧?”我爸攏了攏肩膀上的竹席,偏著頭對我說道。
輕飄飄的?老人們不是常說人死后會變得比平日里更重嗎?何況我奶奶已經去世好幾天了,怎么會輕飄飄的呢?
我不禁覺得奇怪。
當我正納悶的時候,突然那席子里緩緩伸出了一條胳膊。那胳膊雪白,仿佛像是掙開了什么禁錮,想要從席子里爬出來一樣。
我一看嚇的不輕,這一路明明沒有被太陽照到啊,難道是舅公的符咒不靈驗了?